流筝垂下眸子,想到上次與淩娘見面時,她說得那番似是而非的話:“可能吧……即便她現在沒有察覺到,以後也總會察覺到,不過,早日察覺到也好。”
因為,不論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女人望着她清冷淡雅的眉眼,歎了口氣:“這也不怪你,你為他們做的事……已經夠多了,流筝,你也是時候,為自己而活了。”
她望着遠處,看見外頭明媚燦烈的日頭,還有客人和小厮們一應一答的喧鬧聲,似是喃喃道:“沒想到,當初我們一起從那裡面走出來,竟是這麼快便分道揚镳,我居然成了最潇灑的人。”
流筝看着她的面孔,不置可否。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小厮的敲門聲。
女人收起思緒,一反常态,認真地看向流筝。
流筝見她這副模樣,眉頭一跳,心下隐隐有預感,果不其然,下一瞬,她便聽女人認真道:“流筝,你可要好好活着。”
流筝:“……你可以不咒我嗎?”
流筝忍了忍,到底沒忍住:“我還從未從你嘴裡,聽見過一句好話。”
女人哈哈一笑,眉眼笑意綻開:“我這說得可是真心話,若是以後沒有你陪在我身邊,我一定會孤獨終老的。”
“畢竟,隻有你能聽得下去我說話。”
“……”
流筝拿起桌上的幕籬,戴上,随後向門外走去,她拉開門,取過小厮手上的東西,隻留下一句話:“下次有機會,再來好好品嘗你的酒。”
這話,是屬于流筝的保證。
身後,女人看着她離去的纖瘦背影,眼底滿是笑意,待那道身影在視線重徹底消失,她又恢複了平日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
藥館内,小厮端着熱水出來,将幹淨的布料打濕,擰了擰水,随後細緻地放上榻上男子的額頭上。
他打量着男子的面容,忽然就想到方才離去的那位姑娘,她雖遮掩着面容,但看着那遠黛眉,清泠眼,也能想象出是個怎麼姿容明麗的模樣。
眼前這男子的雖面容蒼白,冷汗漣漣,但卻不顯分毫狼狽,反倒有幾分谪仙之姿,容顔深邃清俊,氣質儒雅。
他想着想着,忽然走神,又覺得自己肯定在哪見過那位姑娘。
忽然手腕被人用力抓住,小厮吓了一跳,忙擡眼看去,見男子眉頭擰起,好似痛苦非常,掙紮着睜開眼睛,望着他:“……流筝姑娘呢?”
他聲音太輕,小厮一時沒有聽清,隻隐隐聽見後頭兩字,他愣了下:“這位公子……你是在找随你一起來的那位姑娘嗎?你中了毒,她去給你找藥去了。”
那位公子聞言才松開他的手,皺了皺眉,艱難開口:“她……去多久了?”
小厮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話裡的意思:“……公子是擔心那位姑娘遇到危險嗎?”
謝公子沒說話,一雙眼看着他。
小厮道:“這……應當不會吧?雖說那姑娘也沒說去哪找藥材,但小人見那位姑娘的氣質異于常人,應當不會出事吧。”
謝公子聞言掙紮着便要起身,小厮忙攔住他:“公子,這可萬萬使不得!您中了毒,現在尚未服藥,若是您因為亂動導緻那毒侵入身體,可得不償失啊。您放心,那位姑娘肯定不會出事的,她答應過,一個時辰内定然能回來。”
謝公子嗓音沙啞,問他:“她當真是這麼說的?”
小厮想起那姑娘的話,原話倒不是這麼說的,隻是……應當就是這個意思,他歎了口氣,穩住這位公子:“是真的,她當真這麼說。”
恰好此時大夫走進屋裡,見他清醒過來,挑了挑眉:“你這小子身體倒是硬實,受這麼重的傷還能清醒過來,不容易啊。”
見小厮一臉為難,他問道:“怎麼了?”
小厮看了眼榻上的男子:“這位公子一醒來,便要找那位姑娘,師父,你說,那位姑娘怎麼還沒回來?”
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了聲:“我說你這小子怎麼清醒得這麼快,原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夫人,怎麼,擔心她啊?放心吧,你家夫人沒事,她好好的呢,反倒是你,若是再亂動彈,我可就無法保證能将你醫好喽。”
謝公子眉宇微動,頓了頓,才開口道:“大夫慎言,我與那位姑娘清清白白,并無你所想的那層關系。”
大夫隻當他是羞澀,還要再說些什麼,小厮無意間向外望去,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喊了一聲:“師父,那位姑娘回來了!”
三人皆朝那頭看去,見到一道清冷身影走近。
流筝取下幕籬,将手中的藥材遞給大夫:“麻煩您看看,您要的藥材是不是這些?”
大夫接過來,打開細緻地看了看,擡眼驚訝地望她一眼:“确是這些,一樣不少。”
流筝看向那位小厮:“那就麻煩你去熬藥了。”
小厮應聲,取過藥材匆匆離開。
流筝取下幕籬後便坐在了一邊,那大夫倒是摸着胡子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流筝擡頭:“怎麼?”
大夫看着眼前這位姑娘,心中有幾分納罕,到嘴邊的話忍了又忍,終是沒忍住出口:“這位姑娘,不知你方才那些藥材,都是從哪裡弄來的?老夫在這醫館行醫坐館幾十年了,對這藥材也懂些行情,老夫剛才寫下的那些,可不是什麼尋常藥物,一般的藥鋪是弄不來的。”
流筝淡淡擡眸:“你也說了是一般的藥鋪弄不來的,那就說明,我去的并非一般藥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