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想後退,卻發現她退無可退。她看着他逐漸被血液洇濕的衣襟,第一次用不解地眼神看着他。
“你……為什麼不躲開?”
“你阻攔我那麼多次,不就是想讓我死?為什麼不躲開?”
她方才下手絲毫沒有留力氣,謝公子痛得呼吸稍稍紊亂,可他仍舊沒有放開她,喘着氣,看着眼前面色蒼白的姑娘。
為什麼?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下是什麼模樣。
他哪裡能退。
他盡可能平穩着呼吸,眼神未分給自己胸前的傷口一絲一毫,隻是看着她,“流筝姑娘,你冷靜下來了嗎?”
他笑了笑,仿佛兩人正相談甚歡,“你身上有傷,不要再亂動了。”
流筝忽然無法直視他清明的雙眼,眼神慢慢落到他的胸口上,卻又無法直視他的傷口,于是隻好又将目光落到他的面容上。
謝公子卻好似渾然不覺痛苦,見她好似已經冷靜下來,退開一步,撿起地上的刀,放在她的手心,“若是你還覺得不夠,我可奉陪到底。”
流筝看着他,忽然扯唇笑了笑,“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身上……到底有什麼你想要的東西?讓你一次次不要命地靠近?”
謝公子隻是看着她,眼眸很深,卻又一字不語。
半晌,才開口,“流筝姑娘……那不是你的錯。”
流筝眼睫輕顫,好似葉落水潭,濺起點點漣漪,她低下頭,笑了笑,随後手腕發力,握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人抵在牆邊,兩人的位置瞬間對調。
流筝湊近他,在他眼底看見自己的影子,見他眼中恍惚一瞬,她另一隻手握緊刀柄,狠狠刺進他的胸口。
謝公子眉頭都沒皺,眼睫也未眨。
流筝眼尾泛紅,冷冷盯着他,一字一句,“我不知道你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曆,也不知道你為何出現在我身邊,隻是,最後一次忠告,離我遠一些,否則,這就是下場。”
她扯了扯唇,眼神從他胸口一掃而過,“先前我因你而受傷……眼下,我們再不相欠了。”
流筝松開手,轉身便要走,然而剛邁出去一步,腳下踉跄,眼前發黑,她身子一軟,卻在倒在地上的前一刻被人接住。
謝公子摟住她,眼瞳深深,将手上的血痕擦去,随後帶着她的手,握住刀柄,驟然發力。
——噗嗤。
流筝腦中劇痛,卻驟然因眼前這一幕微微睜大眼睛,卻見她眼前的男人深深望着她,“如此,你還分得清你我嗎?”
他淡淡一笑:“眼下,便是姑娘欠我了。”
流筝怔愣了好久,咬牙,擡手就想給他一巴掌,然而她身體太痛太痛,眼皮終于一點點阖上。
謝公子看着她的眼睛閉上,眼眸緊了緊,眼神從她全身上下掃過,起身便要将她打橫抱帶走。
然而他剛走出去幾步,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他面色一變,立刻捂住口鼻。
然而為時已晚,眼前忽然落下一道纖細的身影,手上提着長刀,一步步向他靠近。
“将她給我。”
謝公子後退幾步,胸口的傷口因着迷藥更加泛疼,他面色如常,眼神卻冷下來,“何人?”
眼前蒙着面的女子身材纖細,然而氣勢看上去卻不容小觑,她漫不經心攥着手上的長刀,輕笑了一聲,聲音驟然寒下來,“你不需要知道。”
話音剛落,她身影迅速逼近。
謝公子因傷勢和懷中人,閃躲着有幾分狼狽,他行動力受阻,然而持刀女子卻不是尋常之輩,身手利落幹脆,倒像是專門受過訓練的人,身法看着……與流筝有幾分相似。
女人似乎看出他不想傷害流筝,進攻的動作忽然停下來,立在他身前,“你現下自顧不暇,還是快将她給我。她身上有傷,不能再拖。”
與此同時,不遠處響起急促的馬蹄聲,暗處一隻長箭忽然沖女人而去,她偏了偏頭,利落地躲過,随後看向眼前的男人,“你的人?”
“奚奴。”
他話落下的同時,暗處所有的攻擊驟然停下。
“不要傷她。”
女人意外看他一眼,謝公子看了眼懷中即便是睡着也蹙着眉的人,他輕輕擡手替她拂去,随後走到女人面前,将流筝遞給她。
他的眼神深深從流筝的眉眼劃過,“……照顧好她。”
女人輕哼一聲,沒有應答,抱着流筝旋身離去,轉瞬之間便消失在他面前。
在她們離開後,暗處的奚奴立刻現身,“殿下。”
奚奴擡頭,正欲說什麼,便見眼前的男子身子一晃,驟然倒下。
奚奴眼疾手快接住,與此同時,馬蹄聲行至耳邊,馬車出現在眼前,身姿挺拔的男人掀簾而出,看了一眼眼前的一片狼藉,啧啧出聲。
“本殿下猜得真準,你家殿下就是去玩命了。”
奚奴心中焦急,“世子殿下!您快救救我家殿下。”
陸疏嶼不慌不忙笑了聲,“放心吧,你家殿下有分寸,還不至于将自己置于死地。”
奚奴心中擔憂,立刻将男人扶上馬車。
陸疏嶼看了一眼他的面色,淡淡道:“隻是胸口中了一刀,暫時死不了。”
奚奴:……
陸疏嶼道:“多半是你家殿下自己捅的,不礙事。”
奚奴早已躲在暗處看清一切,自然知道真相,此刻不言不語,坐在馬屁上趕車。
陸疏嶼歎了口氣,“我真是個心善至極的人,為了你家殿下操碎了心,這不,收到你的消息,便立刻趕來了。”
風将轎簾輕輕揚起一角,他的目光漫不經心掃向外面,鼻翼間是一縷淡淡的藥材味。
倒是……有幾分熟悉。
轎簾垂下,他漠然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