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猛地一緊,下意識轉頭看向陶勉,聲音急促:“陶勉,我想去湖心亭再查一查!”
陶勉一愣。
李長曳意識到失言,忙收斂語氣,雙手抱拳沉聲道:“昨日在湖心亭,确曾察覺些許異樣。若大人不放心,可随我同往探查。”
陶勉的目光在她臉上停駐片刻。他最終沒有多言,隻是吩咐道:“趙霆,準備人手,去湖心亭。”
趙霆聞言,神色微動,遲疑地出聲:“大人,這不合規矩吧。”
陶勉微微擡眸,聲音雖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去準備。”
待趙霆離去,周圍一片靜谧。
李長曳低頭沉思,片刻後忽而擡眸,眉間帶着幾分感激,輕聲道:“陶大人,此事真的不是我所為。謝謝你願意信我。”
陶勉微微一笑,語氣平淡如常:“不是信你。是你做不到。”
李長曳愣了一瞬,正欲開口,卻聽他接着說道:“方才我去過湖畔。那湖心亭的位置,曲徑通幽,若無熟悉這行宮之人引路,便連我也險些尋不着。憑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如此精準?”
李長曳擡眸看了他一眼,嘴唇微動,終究沒有争辯。她低頭思索片刻,最終隻低聲道了一句:“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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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亭依舊是昨日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停留在案發前的時光。
岸邊,禁軍的王監丞伫立不動,神色一如既往的嚴肅。他雖不擅探案,但護衛現場的本事卻毫不含糊。自昨日案發起,他便下令将湖心亭四周守得滴水不漏。連趙探花的族人幾次想入内探查,也被他一口回絕,這湖内甚至連一隻水鳥都飛不進來。
湖心亭隻能乘舟前往,那舟小得可憐,除了舟夫外,僅能再坐三人。最終,上船的除了舟夫,便是李長曳、陶勉與趙霆三人。
舟行一半,湖中波紋輕蕩。李長曳心思一轉,試圖緩和氣氛,然而,她一轉頭便對上趙霆冷冰冰的臉,頓時将話咽了下去。
趙霆低聲咕哝了一句:“等着吧,過幾天肯定會被參上一本。”
此話雖輕,卻沒逃過陶勉的耳朵。他側過身,隻一個眼神掃過去,便将趙霆未盡的話逼得生生吞了回去。
趙霆肩頭微微一抖,别開視線,不再出聲。
湖心亭是從前的一位皇帝為自己的寵妃所建,因她生前尤愛泛舟。傳說寵妃因一杯毒酒早逝,皇帝悲痛不已,親手設計此亭寄托思念。誰料幾十年後,竟再有人命喪此處,平添幾分詭秘的氛圍。
此處位置隐秘,湖水環繞四方,仿若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天然密室。如今亭中空蕩,僅剩一桌一椅,連杯茶都不見蹤影。
李長曳環顧四周,眉頭微蹙。這樣的環境,顯然不可能通過食物攝入毒物。可若中毒發生在宴席之時,線索牽扯更多,要逐一追查的話,案情隻會愈發複雜。
亭中桌上擺放着一盞早已熄滅的燭台,旁邊散落着一卷畫軸和幾樣畫具。
畫軸展開了一半,是一幅未完成的畫,畫中隻有一女子的身影,女子衣飾華麗,珠玉點綴,每一顆珍珠都畫得栩栩如生,幾近巧奪天工。
然而,女子的面容卻顯得詭異,僅勾勒出眉眼部分,其餘部分全未着色,而眼角處竟帶着一道鮮紅的血痕,刺目駭人。那血痕順勢暈染開來,将下方的畫面遮得模糊,隐約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點。
陶勉看着這幅畫,緩聲道:“此畫出自宮中畫師任成化之手,服飾部分乃他親自繪成。據公主所言,昨日她特意命趙探花為畫中女子點上五官。”
李長曳微微颔首,回憶昨日情景,确實如陶勉所言。
請心儀之人描繪自己的五官,倒也是本朝女子間頗為流行的一種風雅之舉。她垂下眸,目光落在那詭異的血痕上,心中卻生出幾分疑惑。
“這血痕,又是從何而來?”
陶勉的目光停留在畫卷上片刻,神色難辨:“不清楚。”
李長曳注意到畫軸的軸頭,上面刻有一圈繁複的雲紋裝飾。她湊近幾分,仔細端詳,眉頭微蹙:“這卷軸的裝飾似乎……不太尋常。”
陶勉也察覺了異樣。他緩緩接過這畫軸,小心轉動卷軸,目光落在裝飾的邊緣,仔細觀察。果然,在雲紋的暗處,隐隐露出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針尖微微發黑。
“毒針。”陶勉聲音低沉,面色微變,“看來這畫軸另有玄機。”
李長曳低聲道:“昨天黃昏之時,天色昏暗,作畫需要點燈,隻是在這湖上,又有風,燭火搖曳不定,許是趙探花自己都未察覺畫軸中的東西,就被這毒針刺了。”
她目光轉向畫上的血痕,沉吟片刻,又說道:“這血……”她手指輕點畫卷,“多半是在被刺之後,他無意間撫過畫面所留。”
陶勉聞言,目光微沉,冷靜問道:“那昨日,這畫軸又是何人遞給趙探花的?”
兩人目光一碰,同時說道:“任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