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曳的腳步微微一頓，不敢再随意走動。

三年未見的标識，如今再度出現在眼前，竟像是從時光的縫隙中鑽出，帶着一絲不合時宜的陰冷，悄無聲息地攫住了她的心神。

她不是未曾面對過危險，也不是未曾直面死亡，可此刻，面對這道久違的渡魂堂标識，她的手指微微收緊，心頭浮起一絲莫名的寒意。

忽然，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微熱而有力，像是一塊定心的磐石。

李長曳猛地回頭，對上了一雙沉靜的雙眸。

燭火在陶勉的眼底跳動，他的目光仿佛洞悉了一切她未曾言說的情緒。

“我在。”

陶勉的聲音不高，卻落得極穩，像是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了周遭所有陰冷的不安。

李長曳的指尖微微收緊，心髒仿佛被這兩個字攫住，莫名震動了一下。

下一秒，陶勉松開手，收回目光，邁步向前，走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半點回頭。

他的身影沉穩從容，黑色的衣擺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動，沉斂内斂，仿佛一柄斂鋒的刀。

李長曳看着他的背影，許久沒有動作，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内襯的袖口。曾經，這裡也繡着那金色月桂枝的紋飾。

這三年來，她從未覺得自己需要有人同行，習慣了獨自前行，習慣了自己面對一切。可此刻，在這個幽深的地道裡，在金色的月桂枝浮現的瞬間，她忽然發現，有人走在前方，替她撥開迷霧，替她探一探路。

這感覺，竟讓她有些陌生，甚至不知如何應對。

等李長曳回過神來，隊伍已經向前走了許多。

她壓下心緒，邁步追上去。不一會兒，就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

甬道的盡頭比他們來時的路要顯得開闊許多。空氣也比方才更加潮濕，耳邊依稀能聽見水流聲，隐隐還能嗅到一絲金屬的腥氣。

最前方有一道緊閉的門，門上嵌着一把生滿銅鏽的鎖，似乎已許久未曾開啟。而其餘視線所及之處，一架架高聳的木架陳列其中，皆被白布覆蓋，隐約勾勒出下方物件的輪廓。

白布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不算厚重，顯然不是長久無人問津，反倒像是被人有意遮掩，卻又不久前才動過。

趙霆伸手掀開一角，灰塵剛好飛到阿月那邊，嗆得她連連揮手：“什麼東西，這麼大陣仗？”

李長曳低頭看去，架上赫然擺放着整齊碼放的弓弩，箭矢排列得嚴絲合縫，弓弦上甚至沒有落半分塵埃，分明是被人精心保存着。

這可不是尋常鄉間藏匿的弓箭。

趙霆沉默了一瞬，伸手拿起其中一把弓，輕輕擡了擡，手臂微微一沉。

分量不對——太重了。

他眉頭緊皺，臉色明顯變了變，盯着架上的東西看了一眼，随即二話不說，伸手取下一物，翻看幾下後，快步走向陶勉，語氣透着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大人，你看看這個。”

陶勉微微一怔，接過弓箭，修長的手指在弓身上緩緩摩挲，觸感冰冷，沉甸甸的質感透着一股熟悉的壓迫感。他低頭看了一瞬，眼神忽地一滞。

片刻後，陶勉緩緩吐出一口氣，嗓音低啞：“禁軍弓。”

趙霆的手下意識收緊了一瞬，阿月猛地瞪大眼睛，嘴巴張了張，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李長曳眼神微微一動，緩緩開口：“禁軍弓箭，原本隻配發給宮城衛軍。”

話音剛落，屋内陷入短暫的沉默。

趙霆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低聲嘀咕道：“難怪這東西看着不一般，可渡魂堂哪來的本事，敢從禁軍手裡弄到這些？”

李長曳沒有回答。她早知渡魂堂背後定有人庇護，否則不可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翻起這麼多風浪，可她未曾料到，這牽連的，竟然是禁軍。

禁軍，天子近衛，受聖上親自統轄，連六部都不得輕易插手。

但眼下，也顧不上追查更深了。

此地究竟是什麼地方？

是渡魂堂的據點？又或者是某處私藏軍械的暗庫？

李長曳擡眸，視線落在房間盡頭的那道緊閉大門上。

她眉目微沉，伸手舉起佩劍，将那生滿銅鏽的鎖一劍斬開，随即推了推這扇大門，紋絲不動。

趙霆見狀，活動了下肩膀，想效仿一下剛才自己的壯舉，嗓音帶着幾分躍躍欲試：“我來。”

話音未落，他已擡腳照着門闆就是一腳。

砰！

大門巋然不動，紋絲不搖。

趙霆：“……”

他默默收回腳，臉色不太好看，嘴裡嘟囔：“怎麼這麼結實？”

腳倒是痛得要命。

阿月忍着笑沒吭聲，正準備說點什麼，忽然，那名啞巴少年急急地擡手，指向門框的一側，眼神中透着一絲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