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仍舊低着頭,像是沒聽見一般,沒有任何回應。
李長曳也不在意,說完便轉身離開,步伐平穩,未曾回頭。
少年站在原地,指尖微微蜷緊,半晌,緩緩擡起頭。
他望着李長曳消失的方向,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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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曳回到休息的地方時,天色已微微發亮,屋内寂靜,隻有阿月均勻的呼吸聲。
她擡手捏了捏眉心,帶着幾分疲憊地走進屋内。屋裡另一個人卻依舊精神奕奕,春雲正在泡茶,纖細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茶盞,神情專注得仿佛不是在泡茶,而是在做什麼天大的要事。
李長曳微頓了一下,心道這位姑娘的精力未免太過旺盛了些,鬧騰了大半宿,饒是自己都已經疲憊不堪,但春雲到現在居然還精神抖擻,沒有絲毫倦意。
春雲見她進門,動作一停,擡頭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陶大人來了,我将他帶到後院中了,你快去吧。”
李長曳腳步微微一頓,指尖無意識地在衣擺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掌心不知為何有些發熱。
“……多謝。”她維持着一貫的鎮定,一本正經地答道,然而不知怎的,這兩個字出口時,竟生出了些許别扭。
春雲倒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李長曳覺得自己莫名被看穿了,頓了頓,又佯裝淡定地補充道:“許是他找我商議案情吧。”
“哦,案情啊。”春雲輕輕點頭,一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神情,“那确實得快去。”
李長曳總覺得她的語氣裡帶着點别樣的意味,可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她剛要再說點什麼,春雲已經幹脆利落地伸手,将泡好的茶往李長曳手裡輕輕一推:“去吧,陶大人等着呢。”
門外晨風微涼,夜色尚未完全褪去,李長曳的心緒卻仿佛随之起了一絲波瀾。她站定片刻,深吸了一口氣,才邁步朝後院走去。
陶勉站在院中,不遠處的燈火早已熄滅。他等了一會兒,連月色都淡了幾分。
就在他開始懷疑李長曳是不是根本不想來了之時,連廊處終于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陶勉一怔,擡眸望去。隻見李長曳的身影在廊下浮現,依舊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仿佛方才奔波勞累的不是她一般。
他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
李長曳進了院中,目光掃過四周,最終落在陶勉身上。二人對視了一瞬。
這時,陶勉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她入京以來,他們二人竟極少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平常相見之時除了查案,還是查案。
而這次,三皇子居然讓李長曳去辦這麼危險的差事,還背着他,連個消息都不透露。陶勉想到這一點,胸口不由得湧上一股難言的煩躁。
見不到人心慌,見到人了,不知道說什麼,也很心慌。
他斟酌片刻,終是率先開口,語氣難得有些小心翼翼:“你累嗎?”
李長曳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累嗎?自然是累的。光是昨夜奔波的這些事,就足夠讓人精疲力竭。
陶勉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心裡暗自懊惱,剛想換個話題,便見李長曳邁步走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在他身旁坐下。
這一下,倒是換陶勉愣住了。
她坐得并不算遠,甚至比他預想得更近一些。
陶勉的喉結微微滾了滾,目光下意識地落在她身上,呼吸莫名放輕了些,心緒一時有些微妙。
李長曳卻仿佛毫無所覺,坐下後,随手拿起剛才春雲遞來的茶壺,動作自然而然地倒了一杯茶,然後推到陶勉面前。
陶勉低頭看了一眼,茶水熱度正好,泛着微微的清香。他接過茶盞,不假思索地一口飲盡。
“這茶确實不錯,畢竟算得上是禦供之品。”陶勉喝完就立馬評價了一句。
李長曳眨了眨眼,看着陶勉毫不猶豫地将茶一飲而盡,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嗯,應該是的吧。”
屋裡,春雲剛放好東西,便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一邊揉着鼻子,一邊嘀咕:“怎麼回事,有人念叨我呢?”
說完,随手把剛才給後院那兩人準備的那包禦供之品——也就是房東家的普通茶葉——又收了回去。
院子裡,李長曳指尖輕敲着杯沿,沉思片刻,擡眼看向陶勉,語氣平靜道:“怎麼,三皇子可曾與你提過,為何這案子要瞞着你?”
她話音落下的瞬間,陶勉正準備再飲一口茶的手微微一頓。
他緩緩放下茶杯,唇角微微勾了勾,似笑非笑。
果然,還是三句之内,必提到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