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似乎在提醒他,自己的時日真的不多了。
蕭時予随手扯來一條絲帶,纏住了手指止血。
兩邊的燭火發出幽幽的光芒,沿着一條昏暗的走廊走下去,是一個又一個的鐵籠,鐵籠裡面是囚犯們猙獰的表情。
陰暗潮濕的四周泛着糜爛與腐屍的味道,一女子着鵝黃色月華裙緩緩走來,她的出現讓這裡多了一絲生機,蕭時予轉頭猝不及防與她實現相對。
視線往後,是楊晨心虛不已的臉,蕭時予心下了然,他收回目光,現在不是追究楊晨責任的時候。
身邊的獄卒推開了牢門,在蕭時予與溫韫之間來回瞧了兩眼後,便被楊晨拉走了。一時之間,這裡隻剩下了他們二人。
兩人看着彼此,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氣氛有些尴尬,蕭時予動了動緊繃的唇,“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們不是已經和離了?”
溫韫跨過牢籠走進來,“和離?什麼時候的事?”
蕭時予喉頭一哽,這才明白原來當時交代楊晨送去的和離書,根本沒到溫韫的手裡,他快氣笑了,若不是現在時機不對,他真想一腳踹死這狗東西。
“我今日來這裡就是想告訴你……”
蕭時予擡眸看過去。
溫韫咬了咬唇,道:“和離想都不要想!你以為我們之間還和當初一樣,什麼事都是你說了算嗎?”
她輕輕顫抖着,說着說着就帶了些哭腔,又倔強地咬緊牙,待到情緒平緩些才道:“我……我是不會同你和離的。”
蕭時予的心頭像是被一把無名火烤着,眼神忽明忽暗,靜待了片刻,他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溫韫,不和離,你就是一輩子的寡婦了。”
這話像是一塊石頭扔在水中,她的心也跟着晃了晃,她滿眼哀傷的望着他。
她的目光太赤誠,蕭時予被看得渾身難受,他隻好别開眼,近乎絕望般地道:“别這樣看着我,你走吧。”
可溫韫不走。她沖過去,緊緊抱住了這具冰冷而僵硬的軀殼,蕭時予想推開她,可這具柔軟的身體所帶來的溫暖,讓他伸出的手凝固在半空中,所有隐匿的情緒在他的心口瘋狂叫嚣着。
終于,溫韫還是忍不住哭了。
少頃,那具僵硬的身子松動了,蕭時予捧起溫韫的手腕,低頭将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低聲道:“别哭了,之前是我口是心非,騙你的。”
話落,溫韫止住了哭聲,呆呆地望着他。
蕭時予為她抹去眼淚,“此前我總說你自己的意願才是最要緊的,在這事上是我獨斷了,溫韫,我會努力活着從這裡走出去,以我人生中最好的樣子去見你最後一面。”
溫韫聲音很輕:“你不和離了?”
蕭時予望着她,緩緩點頭。
溫韫凝思幾瞬,認真道:“我不隻要你現在活着,我要你一直陪我活着。”
蕭時予笑了笑, “人與人相聚之時,不過須臾,總有分别的那天,溫韫,你能陪着我,我就很知足了,未必要活到百歲。”
牢籠外響起獄卒催促的聲音,溫韫這才念念不舍地松開手,她躊躇了會兒,在蕭時予耳邊輕聲道:“我是不是還未同你說過,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你了。”
說完,她竟有些得意,笑吟吟地看了一眼蕭時予,“我會和無為道長一同想辦法,蕭時予,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救你的辦法。”
她不等蕭時予答話,也不在乎蕭時予的回答,跟着獄卒走出了牢房。
蕭時予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慌亂起身,幾步沖上前,朝着牢籠外看着,外面除了那些面目猙獰的囚犯,再無那熟悉的身影。
蕭時予回頭,原來被人愛着是是這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