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麼!”趙公子終于有了點反應,他目光陰鸷,如毒蛇一般,“婉娘是被、是被……”
是被什麼殺死的?他愣住了,緊接着發了瘋似的大叫起來,鎖鍊嘩嘩作響,他竭力想掙脫束縛:“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們這些仙門中人,全都是道貌岸然之輩,我絕對不會相信你們!”
越是掙紮,縛魔鍊纏繞越深。冰冷的鎖鍊緊貼他的身體,越收越緊,令他呼吸不暢,幾欲窒息。
沈媞月冷眼旁觀,直到他冷靜下來:“你還是不敢承認真相嗎?”
她走到靈柩旁,婦人面色平靜安詳,還挂着淺淺的微笑,像是睡着了一般。她湧起一陣哀傷,婦人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少女離開後左思右想,還是放不下心,趁着月黑風高,她偷偷翻牆進趙府。
誰料趙府竟養了不少修士,她前腳剛落地,後腳就被包圍了。這些修士最強不過化神,對付他們還是不在話下,隻是真打起來難免鬧出動靜。她正要燃符讓師父過來,前方傳來一道溫婉動人的聲音:
“一個小姑娘罷了,何必興師動衆?”
她好奇地望向來人,婦人生得極美,嘴角噙着柔和笑意:“也許你想吃塊糕點?”
少女開始經常出入趙府,也知道了婦人名叫婉娘。人如其名,婉娘出身書香世家,舉手投足都帶着柔婉和順。
她多次強調修者容貌不變,沒有看上去那麼小,婉娘卻說她生得像那早逝的妹妹,總是忍不住關心照顧。
婦人拉過她的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目光柔和:“以後讓我的孩子拜你為師,好不好?”
少女小心地戳了一下,孩子在裡面踢了踢腿,她驚得瞪圓了雙眼。
趙公子公務繁忙,三天兩頭都回不了府。可他休沐時,會整日陪着婉娘,捏肩捶背,端茶倒水,生怕她哪裡磕了碰了。
他的眼神真誠坦率,充滿着對新生命到來的憧憬,不似作僞。
少女逐漸放下心來,也許那日隻是一時鬼迷心竅。她臨走時,留下一塊令牌:“就當是提前給孩子的見面禮,長大後記得來天山宗找我,我還沒收過徒弟!”
過往的記憶太過美好,更顯現實殘酷無情。沈媞月深吸一口氣:“所以,是什麼時候?”
“什麼?”趙公子沒聽清。
“我問你是什麼時候殺死她的?!”她的胸脯劇烈起伏,眼底燃燒着熊熊怒火,高聲質問:“她還懷着孩子!你怎麼忍心,怎麼舍得下手啊!”
她雙唇緊抿,鎖鍊在手中收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趙公子眼球凸出,雙手在空中無意識地亂抓,隻能發出“嗬嗬”聲。
“冷靜點!”鶴青劈手奪過鍊條,“他還不能死。”
沈媞月退後幾步,踩到一樣東西。她低下頭,那是趙公子的劍。曾經婉娘會用上好的香油,一遍又一遍擦拭劍身,她視若珍寶,隻因她的夫君喜歡。直到現在,這柄劍依然通體純淨,沒有沾染上絲毫魔氣。
鶴青神情波瀾不驚,聲音聽不出情緒:“十年來,你日日以心頭血澆灌,想必心懷愧疚,不如早日讓她安息。”
“九尾狐承諾,隻要幫她打開結界,為她做事,就能複活婉娘。”趙公子眼神閃爍着不甘,“要不是你們……”
天山宗結界為宗主親手所設,想要悄無聲息打開極難。壞就壞在他的劍是上古神劍,持劍人不僅能打敗更高境界的對手,還能破開世間大部分陣法。
“啪——”
沈媞月急步上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個巴掌:“魔都無法起死回生,何況人?你為一己私欲,殘害多人,那些弟子何辜?婉娘何辜?”
聲聲诘問落下,趙公子啞口無言:“我沒有想殺婉娘,我那麼愛她……我下不去手,隻能把她關在房間裡,誰料她直接懸梁自盡。”
他想到什麼,低聲呢喃:“你不是和婉娘交好嗎?為什麼一走了之,幾個月都不來看她?你若是多關心她一點,她還會死嗎?”
少女怒火攻心,她眼冒金星,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眼前的人影變得模糊不清。下一刻,她徑直倒入鶴青的懷中。
*
沈媞月手指動了動,蓦地睜開雙眸。薄紗被簾鈎挂起,青釉蓮花香爐擺在床尾,燃着安神香。
屏風映出人影,青年繞了過來:“醒了就把藥喝了吧,大夫說你郁結于心,要好生調理。”
床頭放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她捏住鼻子一口悶下,啞着聲問:“趙公子呢?”
“他被江長老帶走了,現在應該關在宗門,等待戒律堂的審問。”鶴青擡起手,想要摸摸她的頭,終究還是放了下來,“今日是花朝節,不如去散散心?”
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街上的姑娘鬓邊都簪着紅花,手中提着花燈。有扮演花神的女郎站在高處,為衆人撒下花瓣,以祈來年豐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