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刷經脈并沒有那麼輕松,沈媞月衣裳被汗水浸濕,發絲濕漉漉地貼在她的額頭上。
“好了。”
她問:“您看了留影珠裡的内容嗎?”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江時筠輕覆上她的手,直視少女明亮的眼眸,“還不到時候,再等等。”
沈媞月踏進院落,鶴青正在施法布陣。他的指尖在空中劃動,快速又精準地勾勒出不同的線條,複雜而龐大的陣法随即顯現。
“這是什麼?”她把蹲在一旁的兔子抱進懷中。
他全神貫注地把靈力輸送進去:“護宗大陣。趙公子那件事後,為以防萬一,我每日都會查看和加固一遍。”
“這麼說來……通過這個陣法,可以看見天山宗全貌?”她雙手托腮,饒有興趣。
“可以。”
他握住少女的手,讓她慢慢觸碰陣法,感知其中的靈力波動。
神識鋪開,跟尋常視物不同,不用湊近,沈媞月就能看見泥地上打轉的螞蟻,看見樹葉清晰的脈絡,看見更遠處的山峰上,弟子們在嬉笑打鬧。
隻要意念一動,距離不再是問題,可以望見浩瀚無際的天邊。
這是種很奇特的體驗,仿佛脫離了肉體凡胎,輕飄飄地飛在空中,整個天山宗都盡收眼底。
她有些忘乎所以,逐漸飄到回春堂,陸長老正站在屋檐下。他似有所感,朝天上看了一眼。
她腦袋一刺,鶴青扶住她:“小心。”
“神識外放是很危險的舉動,稍有不慎便會反噬元神。修為高深者對于神識是很敏感,在他們附近一定要注意。”
“我想找一處地方,”沈媞月把之前的洞穴描繪給他,“但如果一直靠神識,是否太引人注目了?”
仙尊沉吟片刻:“既然是你的靈獸帶你進去,不如采取老辦法。”
她感覺指腹微痛,一滴鮮血滴在了小白的耳廓裡,它不舒服地抖了抖耳朵。
鶴青默念法訣,手覆在小白耳朵上:“它隻是低等靈獸,無法定下契約。我做了點小改動,往後它目之所及,你皆能看見。”
沈媞月好奇地揉揉小白的腦袋,沒有察覺有什麼變化。她放下小白,讓它去一邊玩。
“既然事情解決了,不如來吃點東西?”她變戲法似的掏出食盒,擺出碗筷,“我知道您早就辟谷,這是我親手做的,您嘗嘗看。”
小巧精緻的糕點盛放在白玉盤上,鶴青卻看都不看,他注視着少女明眸善睐,很輕地問了一句:“我和你夫君,長得很像嗎?”
沈媞月正要夾起糕點,聞言停頓了一下。從萬象鏡出來後,她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仙尊會拖了這麼久才來問。
“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她勉強笑了一下,“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剛開始我也很驚訝,不過在與您相處後,我明白你們是不同的。”
她指着桌上的糕點:“我夫君嗜甜,這是我唯一會做的甜食,即使糖總是加多了,他也甘之若饴。您就像天上的弦月,高不可攀。所以您不必擔心,我不會把您和他混淆。”
鶴青神色不辨喜怒,他沉默良久,久到少女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推開糕點:“最好如此。”
*
留影珠丢失,陸硯書應該最是着急。沈媞月守在回春堂好幾天,他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姜棠找到她時,她還蹲在草叢中。
“你這樣再等十年也等不到,”姜棠把草扒開,露出她亂糟糟的頭發,“想不想去一個地方?”
雜草落入鼻腔,她打了個噴嚏:“哪裡?”
“你還記得……方少爺嗎?”
那個洞穴布滿各種奇怪的法陣,沈媞月誤踩到一個傳送陣,才把她們送出來。可回頭再找,卻再也找不到入口,仿佛根本不存在。
她們想讓小白指路,可小白隻會咩咩叫,根本聽不懂命令。沈媞月還是堅信陸長老有問題,幸運的是,還真順藤摸瓜摸到了線索。
陸硯書警惕性很強,但姜棠日日跟在他身邊,趁他不在,她在書房發現陸長老與方家的書信往來。
姜棠在方家待過将近一年,據她所言,方少爺酷愛搜羅貌美侍妾,但那些侍妾往往三個月就失蹤不見,再也沒有人看到。
方家上至九十高齡,下至中年,臉上都找不出衰老的痕迹,青春永駐。所以她一直懷疑方家在修煉某種禁術。
方少爺被趕出天山宗後,就一蹶不振,日日買醉。酒壺倒在床上,簾幔被掀開,他不耐煩地揮手:“滾開!别來打擾本少爺。”
“少爺……您忘了奴家嗎?”
方少爺猛地一激靈,他一擡頭,撞進女郎幽怨的眼神,他吓得舌頭打結,酒醒了一大半:“姜姜姜……姜棠!
女郎掩面哭泣:“您真薄情,之前您都喚我棠兒的。”
沈媞月懶散地抱劍靠牆:“好了,正事要緊。”
“借我一用,”姜棠拔劍出鞘,劍尖挑起方少爺的下巴,“不想死就直說,陸硯書幾日過來一趟?”
“我說、我說,”方少爺邊擺手,邊悄悄往後挪,試圖夠到床邊的搖鈴。
“哎喲!”
他慘叫一聲,劍鞘狠狠砸在他的手背上,沈媞月面露兇光:“别耍花樣。小心把你舌頭割下來。”
方少爺膽戰心驚地望向兩人,明明是貌美如花的女郎,現下宛若惡鬼,兇神惡煞。他抱頭求饒:“女俠饒命!陸長老三月來找阿爹一趟,今日……就是他來的日子啊。”
兩人飛速離開,方少爺等了半天,确定她們不會再回來,才高呼救命。
侍女們端着托盤,魚貫而出。
沈媞月伏在屋檐上,悄悄扒開一片瓦片。
陸硯書還是風光霁月的君子模樣,他倒出數十枚丹藥,遞給對面的方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