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見茫茫雲海與天際相接,朝陽灑下金色的光芒,令人心神俱醉。
“真美。”她由衷感歎,“能見此美景,此生也算少一個遺憾。”
“是很美。”
鶴青側首,如往日般專心地看着她,也不知想誇人還是景。
*
“喲,稀客啊。”
姜棠剛進屋,就看到少女大搖大擺地坐在榻上。
“你師父怎麼還沒殺了你?”
她臉色瞬間垮下來:“你是來幫他殺人滅口的?”
“我隻是好奇,”沈媞月極其認真道,“你行事看起來肆無忌憚,平日也不怎麼尊重他,他那種人會容許你一再挑釁?”
姜棠冷哼:“我有他的把柄,他自然不敢動我。倒是你惹上了麻煩,程霜四處叫嚣,說你欺人太甚,我看她是吓破了膽子,可惜劍修都不支持她,私下說她的行為總是敗壞劍修的名聲。”
“你知道她有服用洗髓丹嗎?”沈媞月突然想起這件事。
“洗髓丹?!”她不可思議地叫起來,臉色漲紅,雙眼都要噴出怒火,“我就知道像她這種一心變強的廢物,怎麼可能不搞些歪門邪道,真是便宜她了,早知道……”
她在屋中來回踱步,咬牙切齒:“這麼久我都沒發現,當真是燈下黑。”
“看來你對洗髓丹的功效一清二楚。”
沈媞月不動聲色地看着她發瘋:“那你應該也知道煉制它的人是江長老的小徒弟,沈昭纓的師妹,知韫吧?”
姜棠嘴角扯出弧度,眼神毫無溫度:“原來你還記得她。”
“我以為你早忘了,反正她是死是活,于你也沒什麼幹系。”
“我是丢失了一部分記憶,我連十年前發生什麼,沈昭纓為何而死都不知道,”沈媞月垂下眼眸,略顯焦躁,“知韫就是你的阿姐吧?若她受人控制,我拼死也會去救她。”
她語氣裡的割裂不免讓姜棠多看幾眼:“也對,你現在也不算是沈昭纓,我不關心你是怎麼死而複生,既然回來了,就想想怎麼救姐姐吧。”
“萬一她确實與陸硯書同謀呢?你有調查過嗎?”
“絕無可能,”姜棠斬釘截鐵,“姐姐天真善良,路邊的螞蟻都不舍得踩死,更何況助纣為虐。”
沈媞月不信:“你跟善良這詞就沒關系,她要真如你所說,能跟你同遊,成為你的姐姐?”
她冷笑一聲:“你想怎麼拐彎抹角罵我都可以,别說我姐姐,我會把傷害她,包括見死不救,袖手旁觀的人一個個揪出來。要不是看在你是她敬重的師姐,單憑你沒護好她,你就應該死八百回。”
是她這個做師姐的無用,才讓師妹下落不明。沈媞月心隐隐作痛,情緒肉眼可見的低落:
“抱歉,我想不起知韫,說話難免刻薄些,是我不好,不該帶着偏見去看她。”
“算了算了,我跟你計較什麼。”姜棠從鼻腔哼了一聲,“程霜既然能拿到洗髓丹,想必也清楚姐姐在哪,不如直接把她抓來嚴刑拷打,自然能找到姐姐。”
沈媞月扶額:“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怎麼動不動喊打喊殺,你怎麼不沖去抓陸硯書?省得繞這彎子。”
“這也是件很奇怪的事,”姜棠皺眉,“他疑點最大,修為也不算高,我一來就想對他下手,但隻要稍微接近,就有無數窺探的視線從四面八方掃來。”
她微微思忖:“你懷疑有人在暗中保護他?”
“我也不敢肯定,我與你想法一樣,僅憑他一人,真的能做這麼多事嗎?不過他也一定是重要人物,才能讓我無法下手。”
姜棠輕蔑一笑:“再堅韌的石壁,我也能鑿出個窟窿,現在動不了還怕沒有以後,怎麼,你怕了?”
“絕無可能。”
沈媞月不甘示弱。
*
陸硯書近來的心情不太美妙。
先是死去多年的沈昭纓出現在天山宗,第一眼還以為見鬼了,差點沒把他吓死,接着方家大亂,就連邬婋都不怎麼搭理他了。
用作藥引的人越來越難找,上頭已經下令,再煉不出新的丹藥,就把他扔進煉丹爐裡。
他不禁心生忿怼。
他能有什麼辦法,沈昭纓雖然暫時失憶,難免想起來秋後算賬,他每天忙着暗殺沈昭纓,哪有時間再去找合适的藥引。
還有不少弟子喜歡找他答疑解惑,回春堂的醫修也就罷了,無極峰上的一群修士也喜歡跑過來,搞得他焦頭爛額。
他一度懷疑這是趙衡的陰謀,不然放着一個長老不用,個個都來找他成什麼樣子?
他好不容易打發走弟子,冷不丁看見江時筠朝他禮貌地示意:“近日無恙?”
真是見了鬼,他在心中咒罵,面上卻假笑:“多謝關心,你不來我還能多活幾天。”
“你能多活,我的徒兒怕是要去見閻王了。”她雲淡風輕,神情看不出一絲端倪,“你把手伸太長了,你的手下潛入天清峰以為我不知道?”
身為峰主若連山中之事都不清楚,那這峰主也當到頭了。陸硯書本不想多事,就連沈昭纓近日歇在天清峰,他也沒再動手。
隻是得知林茜失蹤,他失了分寸。
林茜是他布下的一枚棋子,原打算引誘沈媞月去方家,然後一網打盡,誰料邬婋也跟着一起來,棋子叛主,他隻能眼睜睜看着林茜被救走。
若留在飄渺閣也就算了,他故意讓林茜看見程霜見死不救,讓她不敢再信任天山宗任何人。
她剛失蹤,陸硯書便猜到她被帶去了天清峰。
林茜跟在他身邊多年,知道的秘密太多,他不敢去賭她對救命恩人還會不會守口如瓶,隻能冒險前去。
“你誤會了,這次我真沒想殺你那寶貝徒兒,”他有氣無力地說着,“沈昭纓也是一如既往命好,死了這麼久都能回來,我要是有她一半幸運,還發什麼愁。”
“從我認識你開始,你總是盼望萬事都能遂你心意,得不到便要毀掉。阿婋和趙衡好歹顧及宗門利益,你卻連門下的弟子都不放過,實在德不配位。”
江時筠表情未變,連失望都沒有:“十年前你能對昭纓痛下殺手,那是得到了宗主默許,十年後宗主态度轉變,你還能肆意妄為幾回?”
陸硯書聽明白了,轉悲為喜,忍不住譏笑:“我還以為你掌握什麼驚天大秘密,能氣勢洶洶來質問我,不過是些雕蟲小技。江時筠,你倒是越來越膽小了,宗主以前就不贊同你所思所為,現在能聽你的?搬他出來威脅我,未免太過可笑。”
“宗主閉關多年,你似乎忘了他的行事作風。”她沒有被激怒,平靜地說,“姜棠是你的徒弟,她屢次踩在你頭上,你咽得下這口氣?是有人告訴她什麼吧?”
姜棠一個剛入門的弟子,怎麼可能知道那些事。
陸硯書早就疑心是有心人告訴她的,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若是宗主,那也說得通。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不是這個。
四周寂寥無人,好不容易等到江時筠從天清峰下來,他有把握一擊必殺。
他心下微動,掌心慢慢聚集靈力。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