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自己呢？師娘和我呢？你都不顧了嗎？難道除了顧野蔓，這世上就再沒什麼值得你留戀的？”闵梓悠抓住他的胳膊，“清醒一點啊，師哥！”
“我很清醒。野蔓如果不在了，一切都再沒有任何意義。”黎靖川臉上劃過一絲冰冷的、近乎絕望的苦笑，“不，一切本就沒有意義。是因為她的存在，我才覺得可以、必須堅持下去。梓悠，我意已決，我若失敗，北天神宮和黎家，就拜托你了。”
黎靖川輕輕而又堅定地掙開了闵梓悠的手。
闵梓悠掩面而泣。
師兄這樣崩潰，是因為他們花費力氣，在保證雙方現世身份都不暴露的情況下，請了最擅長醫術的西天神尊去為顧野蔓診治。連西天神尊都說沒辦法，那一刻他們不得不相信，顧野蔓真的要死了。
可即使如此，師兄也不能就這麼抛下一切。
她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他，中天神尊也出了不知什麼問題，需要他幫忙。神界的兩大支柱，都出了事。闵梓悠隻覺得焦頭爛額，無助得要瘋了。除了哭，她不知道該如何發洩胸中的苦悶。
“别抛下我，我一個人不行的……”她對着黎靖川背影，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這些年來，她從未成長為一名合格的神宮守護。那是因為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都有師兄在後面為她托底。這是她二十幾年來養成的習慣，無關男女之情，她就是依賴他，離不開他。
“你可以。”黎靖川背對她道，“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強大。我死後，培養皿中的那個人，我的孿生弟弟，會快速繼承北天神尊的全部力量，成為下一任北天神尊。他也許不會像我這樣，處處對你過度保護。但那樣對你也許更好。你可以真正獨當一面，做成那些你一直想做、卻沒有勇氣放手去做的事。”
闵梓悠愣愣地看着他離去，下意識摸向小腹。
她，真的可以做到嗎？
***
顧野蔓從一場冗長的夢境中醒來。
她躺在床上，試着回憶剛剛的夢，除了一兩個零碎的畫面，其他什麼都想不起來。隻知道，與黎靖川有關。
是太想念他了嗎？
她睜開眼，想要起身。這才發現，不是在自己的房間裡，瞧周圍的設備，是間病房？
記憶複蘇，她想起了第二局神界大比上，她中途神力枯竭暈了過去。現世的她正坐在特案一組辦公室中，也當衆暈倒了。
糟糕，她這是昏迷了多久，一定把媽媽、舅舅他們吓到了吧。
她回到中天神宮，想先弄清楚自己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蔓蔓！你終于醒了！”中一撲過來把她抱了個滿懷。
“我到底怎麼了？”
“你在大比上昏過去，壽命突然隻剩下七個月，我們都要急死了。”
“什麼，七個月？”她瞪圓雙眼，“這不是連生個孩子都來不及了？”
“沒錯。”中三附和。
“什麼沒錯，她好不容易恢複，你别逗她了。”中四上前摸了摸她的脈，搖頭，“靈魂體摸不到脈。小蔓蔓，你是不是懷孕了？”
“诶？”顧野蔓愣住。
她月經一向不準，這次又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實在不确定。之前倒确實有過惡心想吐的情況。
“我來說。”中二搶過話頭，“你暈倒後，中一和中四就去求北天神尊，希望煉體術還能助你增長壽命。沒想到這老家夥頑固不化，說什麼都不肯見你。她倆等了大半天，北天神宮的守護才現身，說北天神尊還要晚一點兒才有時間。這時你靈魂體都消散了，我和中三也打算殺到北天神宮去，突然，我倆發現，你的壽限，變了。”
“又變短了？”
“不，變長了。而且是大大的變長。”
“有多少？”
“五十年。”
“多少？”顧野蔓以為自己聽錯了，把五聽成了五十。
“哎呀沒聽錯就是五十年啦。我們也很奇怪。原本對你昏迷和壽限驟減，我們有個解釋，是你由于懷孕，神力紊亂，神體自動進入了休眠調整，等你調整完畢，壽限就應該恢複到原來的五年。”
顧野蔓點頭。她剛昏迷那會兒，并非完全沒有意識。她能感受到身體似乎進入了某種自我保護狀态，各種機能都維持在生命最低限度，以便更好的适應全新的情況。所以——
“我真的懷孕了？”
“不知道啊，你去檢查啊。”中二真想給她一下。
“哦。”
“這不是重點，當然也很重要，記得早點兒去檢查。”中一提醒，“重點是，你原本隻有五年的壽限，多出來的四十五年，是哪兒來的？”
哪兒來的？是個問題。
***
“蔓蔓，你終于醒了！”擔心了多日的葉溪喜極而泣。
那天，她原本以為女兒沒救了，幾度哭昏過去，被葉風送回了總長府。醒過來的時候，卻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女兒的身體機能奇迹般地恢複了正常，隻是還在昏睡，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終于醒了。
“媽，讓你擔心了。我沒事了。”她起身下地，隻覺通體舒暢，随便揮出幾拳，拳拳生風，仿佛現在用的，和以前用的不是一個身體，“你看，真沒事。”
葉溪欣慰點頭：“沒事就好。你剛醒，不許劇烈運動，好好回床上躺着。”
說着把她按回到床上，嚴嚴實實地塞進了被子裡。
她探出個頭，向病房門口看去：“舅舅和……舅舅呢？”
“你舅舅在開會，開完會馬上過來。靖川他媽媽病了，得知你沒事後，他就回黑關城了。”葉溪知道女兒想問的其實是女婿，笑着回答。
“他回黑關城了？”她略微失落了一下，不放心地問，“婆婆病得可嚴重？”
“說是沒有大礙。”
“他沒别的事吧？”
“我瞧他走的時候，臉色不太好，但也不好細問。你再打電話問問他。”
“好。”
***
葉風會議結束得知顧野蔓醒來的消息，推掉其他全部公務，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蔓蔓，快讓舅舅看看。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感覺特别好。”葉溪不讓下床，顧野蔓于是在床上打了套黎靖川教過的軍體拳。
“好好。”葉風開心地直點頭，“你再休息一晚，情況穩定的話，明天就搬回總長府休養。那邊也有足夠的醫療條件。我讓你舅媽吩咐廚房，多給你做點兒好吃的，看你都瘦了。”
顧野蔓摸了摸自己的臉。瘦了嗎？她倒覺得，睡這一覺，自己胖了不少。
“舅舅，我還有些話，想要問醫生。你和媽媽先回去吧，這裡還有護工阿姨呢。我沒問題的。”
“這……”
“蔓蔓你有什麼事？不能讓媽媽和舅舅知道？”
“哪有什麼事，我就是好奇自己的病情，想問清楚。”
“你剛醒，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