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開始鬧脾氣了。
今天的行程才剛起了個頭,商則就控制不住甩臉色了。
即便餘獨白耐着性子跟他解釋了那場意外發生的原因,他還是很不高興。
“實在不行你就先回去,我讓餘獨白帶我逛就可以了。”
原徕沒興趣哄小孩,皺着眉一臉的不耐煩。
“你憑什麼趕我走!你倆抱成一團不顧我的死活,現在居然還光明正大地排擠我,原徕你個混唔唔唔——”商則暴跳如雷,張嘴就要罵人,餘獨白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少爺,失職的人是我,都怪我自不量力進入館内影響了您和原司令的遊玩體驗,您該罵的人是我。”餘獨白心髒跳得飛快,生怕性子頑劣的小少爺又捅婁子。
“你拉倒吧你!”商則揮開餘獨白的手,表情兇得很,人卻漸漸消停了。
他知道這事誰都沒有錯,可心裡就是堵着一口氣死活咽不下去。
原徕耐着性子溫柔安撫餘獨白的樣子,跟鬼影一樣盤繞在他腦子裡散不去,越想越心煩。
但是心煩也沒辦法,他不能再鬧了。
因為再鬧下去容易顯得他心思狹隘,像個無理潑夫,更招某些人厭棄。
别無他法的商則強忍着心底的酸澀感,故意擡着下巴對原徕高聲道:“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回去的,我要一直跟着你!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觊觎餘獨白很久了,你休想撬我的牆角!”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爆出虎狼之詞,餘獨白在旁默默地撇開了頭。
原徕懶得理會他的臆想,轉頭前往下一個地點。
大概逛到一點鐘左右,三個人決定先去吃個飯。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商則剛要給出建議,原徕卻突然打斷了他。
“去天海飯店,我請客。”她看了眼光訊表,不容拒絕地開口。
“你确定嗎?”商則有點猶豫,“那可是B1城著名的——”
銷金窟。
天海飯店,名字意為天上人間,雲海萬象,後綴雖是平平無奇的飯店,可實際上大樓内卻集諸多娛樂項目為一體,備受第四星富豪的青睐。
那裡頭光是一杯涼白開都得上百星币起步,一個人想吃飽至少得花費上萬,如果想吃得又飽又好,那就要額外再多加一個零。
葉翎曾經千叮咛萬囑咐,這種地方不是商則該來的。
他之前一直都乖乖地聽媽媽的話,連路過都不曾路過這裡。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他要被原徕逼着當個壞孩子了。
“哇哦!”一進入天海飯店前庭,葉翎的告誡就被商則抛之腦後,滿臉新奇地東張西望。
天海飯店占地面積廣闊,八層主建築四周圍繞着錯落不平的子建築,數不清的珍稀植物栽植在玉石路的兩側,奢華堂皇的造景無論遠看近看,都能看到一個大寫的錢字。
原徕帶着商則他們進入一樓餐廳,不少路過的人将視線明裡暗裡地投向她。
沒辦法,誰讓她的打扮實在是太怪了。
頂好的身材明明随便穿件黑襯衫便已足夠吸睛,可她卻偏偏戴着可愛的帽子和口罩,整體違和到像是鮮花配雜草般令人不忍直視。
所幸桌與桌之間都有一定的格擋,落座之後便不會再引人注目了。
這個點用餐的人不算少,滿打滿算有個六七十。
原徕讓給商則看着點菜,自己則擡頭觀察着四周的環境。
“原司令,我,我随意點咯?”商則有些受寵若驚。
原徕點頭。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心底的小郁悶一掃而空,他愉悅地勾起唇角,對着面容較好的侍者報了一串菜名。
按理來說,現在大部分的服務崗位都已經被成本低廉的智能機器人所壟斷,很少有資本會舍得多花錢繼續使用高成本的人力。
天海飯店卻是反其道而行,他們不但大規模雇人,雇的還都是樣貌不俗的人。
其财大氣粗,可見一斑。
“我媽也真是的,為什麼要把這裡描述得跟洪水猛獸一樣可怕呢。”全然放松下來的商則靠着椅背,歪頭欣賞着落地窗外絕佳的風景線,“明明就很安全——”
砰!砰!砰!
連續三聲槍響,自一樓通往二樓的入口處響起。
商則還沒感慨完,就被突發狀況打了一巴掌。
人群靜止了一瞬,而後尖叫聲猶如山洪暴發,恐慌感迅速彌漫開。
“我錯了,我媽說的都是對的嗚嗚嗚嗚!!”商則一邊在餘獨白的保護下撤離,一邊哭喪着臉反駁自己先前放下的大話。
一輛失控的輪椅突然脫離了四處逃難的人群,朝着商則的方向沖來。
眼見那輪子刹不住就要翻出去了,他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抓,差點被連帶着飛出去。
最後還是餘獨白拯救了一切。
“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及時出手,我都不知道我會遭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
輕柔的道謝聲響起,堪堪站穩的商則松了口氣,定睛看去。
一個側綁着蓬松麻花辮的灰發美少年,猝不及防地闖入了他的眼中。
靠北,撞型号了。
看着眼前這個弱柳扶風,猶如瓷娃娃一般精緻的男孩,商則不由伸手撥了撥淩亂的頭發。
他挺直了腰背,正要說聲沒關系時,卻聽餘獨白緊張道:“原司令呢!?”
商則一愣,連忙擡頭在周邊掃視着。
在看到原徕身影的那一秒,他還來不及呼喚,瞳孔便猛地一縮。
原徕朝着開槍的地方跑過去了。
她逆着人潮,無所畏懼地進入了射擊範圍内。
不知姓名的歹徒正拿槍對着角落裡唯一一桌沒能跑掉的人,其中已有三人負傷,生死未知。
“你是誰,停下!不準再靠近,不然我殺了你!”
面容冷肅的歹徒将槍口對準了突然現身的原徕,喉嚨裡擠出森寒的警告。
原徕并沒有特意掩飾自己的動靜,被發現是必然結果。
她最終在距離歹徒五米遠的位置停下,沉默片刻後,擡手取下了口罩和帽子。
餐廳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歹徒握槍的手一顫,暴戾的神情變成了難以置信。
“我認得你,你叫何立。”
“492年入伍,495年因傷退役,今年29歲。”
原徕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非常自然而然地說出了她的姓名。
何立保持着射擊的動作不變,臉上卻出現了幾分難堪。
“看在我救過你一條命的份上,告訴我你這麼做的原因。”
原徕絲毫沒有被槍指的恐懼感,面上始終平靜無波。
她坦坦蕩蕩地與何立對視,時隔三年,身為長官的壓迫感在此時此刻似乎又重現了。
何立曾有一瞬偏移了視線。
但滿腔的怨恨與怒火還是讓她鼓起了勇氣對峙原徕。
“原部長....哦不,原司令,你怎麼到現在還如此天真地認為,我會聽從你的命令?”
“你我之間早已不存在上下級關系了,更何況,你以為我稀罕你救我嗎?”
何立冷笑了一聲,眼也不眨地朝着妄圖偷偷逃走的人開了一槍。
“我甯願當初明明白白地死在戰場,也好過現在活得像條狗。”
三年過去了,她的準頭依舊很好。
被槍擊中的人正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嚎,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何立!”原徕眉心蹙起。
“抱歉,容我鬥膽說兩句。”同樣在槍擊範圍的另一個人忽然站了起來,“聽你的意思,你退役後似乎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但政府針對身體殘缺的退役軍人,扶持力度一向很大,你何至于淪落到如此地步?”
“扶持力度大?我可去他的死爹政府!”何立似是被戳中了痛點,忽然暴起猛踹了一腳離她最近的人,左腿上的廉價義肢都踹掉了,隻剩下一截空蕩蕩的褲管。
她一把拽住被踹了一腳也不敢吭聲的人,用槍抵住他的太陽選逼迫道:“說!好好說說姥子自從被政府安排到到這裡工作後,你們這群賤畜都對姥子做了什麼!快說啊!”
被挾持的人是天海飯店的高層,明明吓得瑟瑟發抖,卻硬是不肯張嘴。
“不說?你不說那就把嘴給姥子,姥子替你說。”何立掐住他的兩頰,咔吧一下把他下颌骨卸了。
原徕見狀眼皮一跳,隐隐預感不妙。
“正好今天原司令在,政府的走狗也在,那我就把話說明白點了。”何立看了眼餐廳外,發現大批武裝人員正在快速朝着裡靠近,唇角勾起了一抹譏諷的笑。
“我們星球的政府就是垃圾,純垃圾。”
“一邊對外宣傳當兵的福利待遇有多好,一邊偷偷地削減對退役軍人的補助。”
“三年前我本來已經選擇好了留在A區工作,結果負責人卻告訴我,我被安排到B區天海飯店去了。”
“我一個殘廢在哪打工不是打工,所以我沒多想就簽了合同,可來了不久之後我就發現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天海飯店聘用傷殘,政府不但不用給飯店補助,飯店還反過來給政府錢呐。”
“我覺得不太對勁,但出于我對政府的信任,沒再繼續懷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