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唐府,張燈結彩。
大門口能來的都是一些不得志的小官,或者慣會專營的商戶貪官,再顯貴的也不會自掉身份過來一個閹人的府邸。
今日的唐林被一衆丫鬟環繞裝扮,發絲被搭理的服帖整齊。
因為未成年,戴不了冠髻,隻取兩邊鬓發挽于腦後,用玉令飄帶束之,不至于遮擋前額視野。
着紅袍皂靴,佩玉器香包,人靠衣裝,唐林被這麼一收拾,卻有幾分世家公子哥的氣質。
豈不知人後,唐林也被人議論着。
“聽聞從人牙園子出來的,無父無母,唐大監就不怕被克命!”
“錢大老爺,即使自家兒子送不出去,也不至于咒人吧,嘴上還是要積點德。”
雖說這唐汪海是個太監,但也要看是誰的太監,皇帝的狗那能是一樣的嗎?
他手裡随便一點子玩意,包括這些年皇城根裡經營的人脈,都叫這些不得志的商戶小官眼饞。
其中,這個錢大老爺家資豐厚,但再有錢,一個商籍就斷了後代的前途。
猛不丁聽聞皇帝跟前的唐大監要收個兒子,他是真算計上了,想把自家的次子給送過去。
一來脫離商籍便可入士,二來唐大監這手裡的能量才是他錢家所觊觎的。
最重要的是唐汪海,年事已高,還無親屬,這一死唐府的一切都會是他錢家的,吃絕戶!
為此,他腆着臉送了多少好東西給唐汪海,又安排次子與唐汪海意外相遇。
在他這閹貨面前,親兒子幾近賣乖,到最後一場空,對于錢大老爺來說,一股羞辱感散不去。
“恭喜唐大監,喜得麟兒,唐公子一表人才,聰慧可人。”
看見唐汪海身邊,跟着一個小少年,紅袍襯托那張面皮多了一絲豔麗。
其實仔細看去,這個人牙園子出來的賤兒,有一雙琉璃般的貓瞳。
這些時日經過将養着,一張臉白皙圓潤了不少,身量亦長高了些許,再加上皂靴加持,當真如青翠松竹似的挺拔。
難怪,這唐汪海就選定了這人,至少品相顔色上卻是不差。
如今的元宋朝追求顔色,無論男女皆是着粉裝扮方才出門。
男子們冠上還要簪花,一個好看的樣貌在官場上能加以助力。
唐汪海今日當然是最高興的,得子如此夫複何求!
自唐林入住唐府之後,他才真正享受到了為人父的樂趣。
不同于被宮規戒律冰冷的管制,于帝王面前戰戰兢兢,而是一種真切為你而憂的念叨管束,不會讓唐汪海覺着壓抑,恐懼。
黃道吉時一到,自有喜官唱道:
“正儀--”
唐汪海走到唐林身前,為他整理衣袍儀容,看着今日顔色姣好的唐林,嘴角就沒放下來過。
“行輯禮--”
輪到唐林向上首的唐汪海三叩首,奉上子孫茶。
“父親--請喝茶。”
唐汪海急不可耐的接過來,咕咚猛喝了一口幹,明顯非常滿意。
取過一匣子準備好的拜禮,唐汪海遞給唐林,囑咐道。
“你既為我兒,為父便要為你籌謀幾分,這裡頭有兩家鋪子,兩處地契與一些錢财交由你打理,從今兒起,你就是他們的主子!”
哎呦,這可是大手筆啊!
觀禮中有個圓肚腩肥胖的少年,被肥肉擠攮的兩粒小豆子似的眼裡閃過惡毒。
這些原本應該是他的東西,他爹說了等那老不死的閹貨死了,這唐府的所有都是他的!他錢家的。
“多謝父親--”
唐林滿腹感動,唐汪海這爹做到這份上比一些親爹還要妥帖了。
自有一旁随從接替過唐林手中的匣子。
“行勸勉--”
什麼意思呢,自是身為父親的唐汪海要對為人子的唐林講訴在世為人的一些道理。
不過,唐汪海卻是将元宋帝賞賜的硯台命人端了出來。
“此為官家親賜的雲硯,你需時時觀摩,瞻仰文氣,勤勉學問,方配得上官家的一番美意。”
嘶!原來皇帝賞賜這傳聞不是假的,啧啧啧,這可就不一樣了。
唐林這是在帝王眼裡過了明路,而且看這意思簡在帝心,要不然怎麼能得賞賜!
“皇恩浩蕩--”
圍觀者紛紛對着供桌上的硯台叩首,這便是皇權之上,見硯如皇帝親臨。
其中豔羨,嫉妒者不少,但場面上大夥都要恭維着,這個在元宋帝眼裡留下一個孝子印象,勤勉勸學的唐林。
禮成之後,宴席擺開。
長輩們觥籌交錯,有自己的交際。
作為今日宴席的主人公,這唐府的小主子,唐林自然要招待好這些随着父輩前來圍觀他認親禮的公子們。
雖說隻是一些商戶子,或者小官子,但唐林一個也不敢輕視,有時候小人物的力量運用對了地方,很是有用。
如今坐在他身側,右邊一個笑面虎似的商戶子,姓沈,序三,家裡是經營生絲買賣的。
左邊一個憨實,擁有古銅膚色的是個軍戶子,其父是個從九品的承節郎。
通俗來說就是古代跑腿的快遞,不會專營,一坐就是經年占着茅坑混日子。
“沈公子長年受沈伯父教導熏陶,必定于商道有着獨到之處。
往後我必要請教一二,還望沈公子别嫌我礙眼。”
沈姓,唐林想到了一位同樣沈姓的大财神,自是非常有好感。
他手上不是有了兩間鋪子,至于要繼續做原來的生意,還是實踐他心裡的想法。
在此之前都需要市場調查一下,要是有個老手能請教,諸如沈家這般,他也能少走些冤枉路。
“樂意之至!唐公子盡管來讨饒我吧,反正我一個閑散人士有空的狠。”
兩人以茶代酒,相擊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看來這沈三也是個聰明人,可不是表面擺出來的纨绔模樣。
“聽聞李伯父曾叱咤沙場,與那戎狄交手過一場,壯哉!”
李玄本來也不太會說話,隻顧喝着一杯杯茶水,将肚皮撐得圓鼓鼓。
突然被唐林提及,有些緊張的茶水抖出落了一手。
“文可明智,武亦強身健體!
我倒是很想學一手保命之術,隻是一時之間沒有個武師可尋。
不知道唐某能否登門拜訪李伯父,還請李兄代為引薦。”
李玄倒是更實在,一口應承下來,實在是李父空閑的狠。
明明是一個有功勳的武将,是怎麼淪落到一個從九品的旁門職位,實在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