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淺。”海底巫婆毫不留情地批判道,“看任何生物都不能隻看外貌而忽視靈魂。你應該看它們的眼睛,音樂家的眼睛裡面流動着這世上最美麗的事物,你能通過它們看見倒坍的萬年冰山、奔湧的海底岩漿還有最高貴的人魚臨死的哀嚎!”
“醒醒吧,還不都是蛤嘛?”柳森打斷了她的話,“你要真的餓了就迅速點。”
海底巫婆肚子咕咕叫了一聲。
在柳森的挾持下,海底巫婆領着他們穿過了長長的走廊。走廊裡的蟾蜍看到海底巫婆,紛紛開始歌唱——
“您是如此美麗動人!”
“您是如此惡毒可人!”
“您是如此聰明絕倫!”
“您是如此智慧過人!”
雖然身負繩索,海底巫婆卻仍然保持着神容的矜傲與高潔。蟾蜍的樂聲此起彼伏,她行走在冰冷冷的石塔甬道中,卻絲毫不見狼狽,反而更顯高貴與雍容。
甬道裡的蟾蜍絲毫沒有要攻擊的态勢。
還真是音樂家啊?
柳森邊提着刀邊思索着,還特意注意了一下走廊裡蛤嘛的樣子,發現他們身上凸起的疙瘩果然比尋常蟾蜍要少,眼皮光滑得像青蛙一樣。偶爾有幾個眼睛半睜的,柳森會略微偏移一點視線去瞧它們的眼睛,但是并沒有看到除了黑眼珠子以外的任何東西。
可能那些冰山岩漿什麼的,都是因為海底巫婆特異的審美結構才能看得到的?
海底巫婆帶他們來到了走廊的盡頭位置,那裡有一扇窄細的小門。海底巫婆推開門,走了進去。柳森這才注意到,海底巫婆的下半身的好像不是魚尾,而是一團肥大的、扭動的章魚觸手。
柳森和鬥篷人魚也跟着進了門。
一進門,門就自動合上了一半。柳森立刻就感覺到了不妙,一把将海底巫婆扣到了自己懷裡,長刀直指着她堆滿了松弛褶皺的脖頸。
下一秒,一聲幽怨的長嘯傳來。黑暗中,一雙豎瞳睜開,一隻頭顱巨大的肥胖水蛇露出了它鋒利的反光的牙齒。
柳森把海底巫婆丢給鬥篷人魚,掏出繩子,用力一甩,把水蛇的牙給套住了一顆。柳森用力一扯——
牙掉了。
柳森:“?”
水蛇慘叫一聲,眼睛裡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海底巫婆嘴邊展露了一半的笑容凝固了。
“啪、啪”,鬥篷人魚倚在門邊,懶洋洋地笑着,輕飄飄鼓了幾個掌。
柳森又一甩繩子,一把套住了水蛇的嘴,一緊一收。水蛇徒勞地擺着頭,嘴都張不開了。
水蛇可憐巴巴地望向海底巫婆——它隻有半個身體在外面,剩下半個身體被封在了石牆的裡面,被剝奪了張嘴的權利後,它的攻擊力更是銳減,隻能向自己的主人尋求幫助。
柳森從鼻腔裡噴出一聲笑,打量了海底巫婆一眼,用長刀挑飛了地上水蛇掉落的牙齒。牙齒撞到石門上,将石門砸出了一個窟窿。
柳森有點意外:“這牙齒還挺結實的嘛。”
水蛇瑟瑟發抖。
.
在見識過柳森徒手拔牙的壯舉後,海底巫婆崩潰了。淫威之下,她坦言之前自己所提供的魔藥是假的,并從架子上拿出了一瓶新的魔藥——那是一瓶用淺棕色長頸瓶裝着的粉紅色溶液。并且,迫于饑餓,海底巫婆不得不帶他們去到了真正的廚房,石台石櫥石餐具。石台上放了幾個藤編的筐,裡面碼着最常規的那種海草餅;櫥櫃裡塞滿了醬料瓶子——這些瓶子看上去和裝魔藥的瓶子并無二緻。
牆上嵌着一個小牢房,裡面關着數十條盲魚,海底巫婆抓了一條魚出來,提着它的尾巴,仰着頭把它整個吞了下去。
柳森沒看到其他能食用的東西,随手拿了海草餅,又抓了個醬料瓶子,打算倒點蘸醬嘗嘗味道。
海底巫婆阻止了她:“那是蜥蜴汁。”
柳森挑眉:“不好吃?”
海底巫婆的聲音十分粗砺:“反正是你們普通人魚不會喜歡的味道。”
柳森的手指滑過剩下的醬料瓶,邊歪着頭問:“哪個是正常的味道?”
海底巫婆指了一瓶。
柳森抓起瓶子,倒了一坨醬在海草餅上,然後把餅推給海底巫婆:“吃。”
海底巫婆猶疑了一下。
“海底巫婆的口味的确與一般人魚不一樣。”鬥篷人魚在一旁補充道。
柳森看向鬥篷人魚。
鬥篷人魚口風一轉,“不過,吃一些不合口味的東西,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柳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看回海底巫婆。
海底巫婆屈辱地咽下了這口沾了“正常”醬料的海草餅。
随着咀嚼的動作,海底巫婆臉上的褶子全都皺縮在了一處,眼睛都被擠成了一條坍陷的縫。柳森的求知欲被激發了——人魚和人章魚的味覺究竟可以差異到哪個程度呢?柳森掰了一口沾了醬料的海草餅給鬥篷人魚。
鬥篷人魚毫無負擔地吃了。
面不改色。
“怎樣?”柳森問。
“還不錯。”鬥篷人魚回答。
柳森也掰扯了一塊直接嘗了。
胃裡有了飽脹感之後,柳森又叫海底巫婆讓她的那些音樂家追随者們奏樂,雖然食物簡陋、樂聲嘲哳,但那麼一個欺壓“無辜民衆”的流程下來,倒也有種酒池.肉林般虛幻的快感。
抵達石塔的第二十八天,門口迎來了一位狼狽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