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就見海底巫婆一哆嗦,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吓——她似乎整個人都被按下了暫停鍵,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好幾秒後,海底巫婆才複雜地看向柳森,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嘴裡念叨着什麼,身遭也開始冒黑煙。
“啪”的一聲輕響,鬥篷人魚手上的海草餅掉到了礁石上。鬥篷人魚眼疾手快地把它撈了起來,繼續啃,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底巫婆,眼底閃着驚奇又興奮的光。
柳森看向他:“海底巫婆又在搞什麼名堂?”
鬥篷人魚飛快地把剩下的一點海草餅塞到自己嘴裡,一邊吞咽一邊含糊地說:“她太害怕你喽,給自己下了詛咒,發誓重獲自由後一定不會回來找你的麻煩。”
鬥篷人魚優雅地擦了擦嘴角的海草餅碎屑:“不過你說的‘我們自由了’是什麼意思?”
柳森:“意思是你們不用跟着我了,各自回家吧。”
海底巫婆驚恐地叫了一聲:“你這個歹毒的惡魔!我都已經給自己立下了束縛詛咒了!你居然還要消滅我們!”
柳森:“……?”
柳森瞥了鬥篷人魚一眼。鬥篷人魚心領神會,上前接過了柳森遞過來的小刀,向海底巫婆遊去。
海底巫婆驚恐地看着他逼近,嘴裡吐出亂七八糟的咒罵和尖叫。
手起刀落,一道殘影閃過。海底巫婆瞳孔驟然縮放,下一秒,她感覺身體一松,綁住她的繩子齊刷刷掉落。
海底巫婆驚疑不定:“你……”
鬥篷人魚微笑:“沒錯,你自由了。”
随後他轉頭,看向柳森,眨了眨他那雙寶石般翠綠的眼睛:“嗳,我也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是的。”柳森冷漠地說。
柳森看着海底巫婆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内。這時候,鬥篷人魚的臉又湊了過來,草綠色的卷發掠過她的鼻尖。
微麻。
微癢。
她下意識抓住對方的肩膀,用力往下一壓;一隻手抓住對方脖頸上的命門,防止反抗。鬥篷人魚沒反應過來,半截尾巴打在淺灘的海泥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略微渾濁的海水裡,鬥篷人魚咳嗽着擡頭,翠綠的眼睛看着她,眼底滿是受傷。
柳森:“……”怎麼回事整得我好像個欺騙魚感情的渣男一樣。
那雙眼裡,翠色如流動的翡翠,正翻滾着複雜的情緒。
柳森被他看的有點尴尬,錯開目光,解釋道:“忽然湊過來,吓我一跳。”
鬥篷人魚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卻又什麼都沒說。他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他撇過臉,神色晦暗。晨曦暖調的陽光,為他的發梢、眉尾、耳廓,乃至脖頸,鍍上了一層細膩又朦胧的金邊。
“呃……”
就當柳森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的時候,鬥篷人魚一言不發地,背對着她,沉入了海底。
這是……傲嬌起來了?
柳森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剛才的某一瞬間,她甚至感覺自己就像86版《西遊記》“三打白骨精”那一節裡,不問緣由便冷漠地驅逐大徒弟的師傅一樣,無理取鬧、不近人情。
噢,是不近魚情。
算了,先不理了。
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呢。
柳森很快就把這小小的插曲抛在腦後了。
她觀察着天色,計算着時間,在海面下,放肆地遊弋着——她感受着尾巴拍動海水時的反作用力,感受着水流在頭發與睫毛間穿梭的微妙觸感。野天鵝的叫聲、浪花的拍打聲、海水的流動聲……身邊的萬物,似乎在共同演奏着一首和諧永恒的交響樂。
悠長的惬意,自神經末梢彌散,遍布全身。
有尾巴的滋味,還挺不錯。
海浪柔軟得像母親的手,鑽入鼻腔的空氣濕潤而清涼。柳森仰躺在海面上,嘴裡叼着半根草。她灰藍的尾巴,輕輕拍擊着海面,慢悠悠地。
她的雙瞳中,倒映着天與海的交界線。
太陽漸漸落下,天空的顔色逐漸深濃,直至與海相接相融。
海天一色。
小樹林掩映的位置,柳森尋到了一塊隐蔽的礁石。這塊礁石的中央,有個面積不小的淺淺水窪。水窪裡的水,倒映出交錯的樹葉和枝條。傍晚的風拂過,水面泛起淺淺的漣漪。指尖觸碰時,柔滑又冰涼。
柳森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躺在了礁石上,讓自己半個身體都浸泡在水裡。
她用尾末的鳍拍打礁石,聲音細碎,動作和緩。
為了防止自己幹掉旱死,她還給自己蓋了一塊濕潤的海草小被子。
吐出唇間的半截草梗,柳森從海草背囊裡掏出一個淺棕色的長頸瓶。瓶裡粉紅色的溶液,閃爍着神秘的流光。
她沒有絲毫遲疑,飲下了那能讓人魚變出雙腿的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