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姓江的緣故,兩人都是念舊之人。江樓月的念舊體現在行動上,嘴上很少提;江照月呢?時不時嘴裡就會有一兩句酸詩,來感慨眼下處境。醉翁之意不在酒,江樓月對這些詩詞早已免疫,她琢磨着,接下來江照月要說的,應該就是那件事。
“阿念那孩子在你府上還好嗎?”
得到肯定的回複,江照月終于進入了正題。禦花園的池塘很大,有人說那裡邊的水通向宮外,所以刺殺前太女的刺客才能躲掉,于是江照月上位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封了那底下所有的活水。可流水不腐,死水能成什麼氣候呢?每個月隻能讓人專門換水,勞心勞力的。
“朕想讓她做時晏的伴讀。”
桃花開的正好,江照月折下一支最鮮豔的,一臉笑意的靠近江樓月,轉瞬之間,桃花人面交相輝映,桃花笑地正好。江樓月沒有取下那朵花,而是直接跪了下來,膝蓋碰地的一瞬間,花朵自然飄下,零落成泥。
“謝念愚鈍,蒙陛下不棄,特允其在内宮讀書,這伴讀的身份,她是萬萬配不上的。”
江照月試圖挽回,卻發現她根本就去不打算起來,一個勁地想讓她收回成命,她臉色也冷了下來,居高臨下道:
“先前朕說要給你一個賞賜,你一直沒提起,朕也忘了。”
“這恩典是給昭明郡主的,宣璟侯是要替她抗旨嗎?”
這話一出,旁邊随侍的宮人全部跪下,江樓月還是沒有動,仿佛要跪在哪裡永遠不起來。
“朕已經寫了聖旨發出去了。”
江照月心情突然很好,江樓月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所以這才是皇帝關了她一整天的目的嗎?最簡單的東西往往最難看清,江樓月算是明白了這一點。
“臣……謝主隆恩。”
清明和寒食總是連在一起,江樓月也就習慣了把兩個日子一起過,都是祭祀,也不用那麼在意有沒有單獨給介子推紀念一下。不過今年不一樣,多了個人。
江樓月到現在都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在謝念面前描述師父,誠然,師父一生為國,臨了糟了奸人算計,江樓月當然知道謝念不可能因為這個對師父有什麼芥蒂,可是皇家呢?
離謝念當伴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能說可圈可點,也是中規中矩,沒什麼大錯,也就好了。她要如何看待自己呢?江樓月苦笑,卻是澀意綿延。
也罷,總歸還是有她這個師父在,天地之間,總還有她在她身後。
一陣困意襲來,江樓月搖搖頭,最近睡得越發多了。上次回來以後,江樓月還特意另外請了大夫看病,沒什麼毛病,隻說勞累過度。江樓月也沒勉強,開戰的時候幾天撈不到幾個時辰睡,大概是那時候的後遺症,前不久還失眠的。
小腹傳來隐隐的劇痛,江樓月一陣無語,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了小日子。寒食節當天不能開火,熱水自然也不行。侯府的人沒那麼迷信,是江樓月堅持說這天不能開火,她總覺得那樣的話,對師父沒有足夠的敬意。她知道那是愧疚,可她沒辦法,剪不斷理還亂,漸漸地,這份愧疚和很多東西繞在了一起,比如謝念,比如現在。
“師父。”
雖然肚子很疼,但事情還是要做的,江樓月哀歎日子的不巧,沒發現門口的一個身影。謝念端着一碗熱粥,上面還飄着熱氣,不對啊,她開火了?寒食節有寒食粥的習俗,不過那也是冷的,江樓月剛就沒打算吃,沒想到謝念直接身體力行熱了一下。
“寒食節不能開火的,你不怕前輩怪罪嗎?”
話是這麼說,江樓月拿過來的自己真是要多順手有多順手,謝念在旁邊看着,聽到這話,搖搖頭。
“在月信時候讓師父吃冷的受苦,這前輩不祭也罷。”
離經叛道。江樓月小聲地斥責了一下,卻是說不出的開心。粥的熱度剛剛好,也不知那孩子在廚房裡待了多久。江樓月放下一抹嘴,謝念就把碗收了要去洗,臨出門前被叫住。
“晚上早點過來,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