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勾人,江樓月最為清楚,那樣一雙适合攝人心魄的眼,裝的卻是世間最純淨的情。江樓月不太自在地咳了兩下,謝念還以為她真的不舒服,立刻就要從對面彈射過來,被江樓月又按回去了。
“師父……”
每次開口之前,總要先拖着調子地喊她一聲,每次都像在撒嬌,江樓月每次也頂不住,幸好,這次謝念的下文來的很快。
“我姓謝。”
我姓的是前任大将軍的謝,是當朝的昭明郡主,宣璟侯之徒,而不是北梧的烏洛念。
謝念在這個時候還想開個玩笑,要是哪天能跟師父姓,那也是很好的啊,可惜不知道會不會被皇帝懷疑想篡位,畢竟母親就是因為功高震主才死的吧。江樓月沒給她講過這個,不過這明眼人猜猜都知道,隻是沒什麼人敢說。
“你是姓謝,但那是可以改的。”
“阿念,你想好了。”
江樓月咳地嗓子有點難受,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定了一定,才繼續說,像她這樣自私的人,大概這輩子,也隻會說這一次吧。
“你的父親烏洛燼蘭,在遇到師父之前,是北梧的大祭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因為師父,他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你。”
葉溪舟想錯了,江樓月不是會任人唯親的性格,師父的錯她自然看的見,隻是她不在乎。但是現在關系到謝念身上,江樓月覺得,或許明算賬才是最有用的。
“師父當年做了多少,我不清楚。”
她虧欠你父親太多了。
江樓月循着回憶,把自己所能知道的所有都告訴了謝念,然後不再開口,等着謝念做決定。謝念聽了長篇大論,沒覺得有什麼枯燥,反而覺得師父講的故事很好,以後還想聽。
“師父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想把我往北梧推嗎?”
很點睛之筆的一句話,江樓月隻是睨了她一眼,沒做反對,謝念卻是從兜裡摸出一個火折子,點燃了熄滅的燭台,豆大的燈光灑滿房間,江樓月清楚地看到了謝念的神情,和她那雙清亮的眸子。
“師父不相信我會留下來,為了師父留下來。”
為了我?江樓月心裡湧過一抹不清楚的情緒,她強行把它按下去,看着謝念,一時間看癡了。
燈下看人,會比平日多三分顔色,再配上那個朦朦胧胧的氛圍,江樓月覺得自己應該是睡太少了,不然怎麼好像看到了師父?謝念在這樣的氛圍下開口,說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有催眠作用,江樓月的眼皮子一下下地往下耷。
“師父,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去北梧嗎?”
江樓月下意識地接了一句為什麼,謝念看着她,語調低緩,就像是做夢一樣。
謝念聲音太小了,就像以前聽的催眠曲,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江樓月隻感覺謝念好像又說了點什麼,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謝念把她抱起來,意外地輕,肯定是又不好好休息。江樓月也沒醒,就這麼任由她放着。安置好了,謝念坐在床邊,像師父以前一樣,盯着江樓月的睡顔。
我從來不是因為母親才留在師父身邊的。
我是為了一個叫江樓月的人,隻是她碰巧是我的師父。
謝念自嘲地扯扯嘴角,怕是隻有這個時候,她才敢光明正大地喊一次她的名字了。拉開門的那一瞬,她和葉溪舟四目相對。
葉溪舟欲言又止,最後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讓她好好照顧江樓月,轉身走了。
此時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