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月這件事做地不錯,這個婚禮就是證明。
那是謝念叛逃的第一晚。
婚禮辦地倉促,可流程一個沒少,三書六禮,八擡大轎。這些情節都是謝念親自監督的,隻花了一天,或許八月的日子格外吉利?謝念問張百年的時候,她說接下來的好多天都吉利,讓謝念自己挑一個。這樣的大事怎麼能一個人決定呢?謝念特意讓師父挑了一個,可是師父沒法說話,那肯定是最近的一個吧。謝念知道,師父和自己一樣,期待這個婚禮。
八月其實不是個很好的結婚日子,熱,悶,能把人的氣力都抽去,隻餘空殼。謝念婚貼發地急,礙于皇帝的面子,來了不少人。可來賓誰也不敢問,為何明明是八月酷暑,現場卻像個冰窖,是浸到骨子裡的冷。
恭喜的聲音不絕于耳,當然,大多都是勉強的。前幾日宣璟侯的死訊剛出來,現在她的徒弟就迫不及待地準備婚禮,很難不讓人多想。江樓月的門客也是,主子死地不明不白,他們來就是看看謝念要搞什麼鬼,不過謝念沒有給他們發帖子,算是不速之客。
“謝念,你把侯爺藏哪去了?”
對外宣稱的死因是寒毒毒發身亡,某種意義上還是挺對的,江照月不愧她“光明磊落”的形象,不過不先準備葬禮,倒是先有個什麼婚禮,把人都弄迷糊了。
“師父?自然是在洞房等着我啊……師父是今日的新娘,大人想見嗎?還是不要壞規矩了。”
酒宴上,新娘不能露面也是規矩,現在可沒人管那麼多,這婚禮也不是冥婚,是正常的婚禮流程,可怎麼看,都奇怪得很。
昭明郡主無父無母,侯爺的父母也沒死多久,這麼快就辦喜事?可以是可以,總感覺有點快。皇帝新賞賜給謝念一個府邸,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能收拾出個人樣,太讓人震驚了。或許吧,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什麼,隻是沒說出來。
“侯爺新喪,你作為徒弟,不想着好好安排葬禮,卻在這裡搞什麼勞什子婚禮,你……”
攻擊謝念的人有點年歲,應該是德高望重的那一類,對江樓月是哀其不幸,不知道她怎麼就收了這麼個徒兒。相比之下,兩人同為女子的事情就沒什麼人管了。
那個人還沒說完,估計是情緒太激動,竟那麼暈過去了,謝念沒有任何不悅的神色,今天是她和師父的大日子,她答應過師父,絕不會給别人臉色看。
“快,來人,把這位大人扶下去休息,是太激動了嗎?沒關系的,等會還有酒,我們可以喝個夠。”
說着,謝念拿起酒杯,作慶賀狀,底下人看了,也隻能拿起杯子,和她繼續這個荒唐的儀式。磨鏡?不倫?難為他們這些人了,居然連文官都不知道,應該用哪個詞來形容她們的關系?不知道謝音華的在天之靈會不會在深夜入夢,痛斥謝念這個不孝女,罔顧人倫。
不過現在還是很好的,謝念好,賓客好,她自然也認為,師父覺得也是好的。
真的嗎?
謝念的心裡一陣陣的虛,嘴角幾乎無力揚起,她知道,自己從來無法在師父面前隐藏,隻能是一敗塗地。
恐怕隻有謝念自己知道其中的苦楚。夏季炎熱,她去問了仵作,師父的屍體幾時腐敗。師父的身體情況太為複雜,仵作也給不出答案,隻說讓謝念多放點冰。冰塊珍貴,謝念又是廢了不知多少功夫,幸虧她之前節儉,封地每年的錢财存着,師父給的零花錢她也不花,都存着,結婚的花費綽綽有餘。請柬是謝念自己寫的,有禮官代筆,可她不放心,不止這個,她幾乎親力親為,每一個環節都要看着,也虧得她身體受得住,不然就是一個災難。
“你大張旗鼓弄這個婚禮作什麼?還嫌她在地下不夠累嗎?”
“死後長眠都不許,枉她教你一場。”
葉溪舟算看清了,這人就是個白眼狼,喂不熟養不熟,怎麼親近,最後都會咬人。
賓客早就散了,都不想知道接下來的過程,隻有一個人。聽着,謝念擡起頭,看着牆上的葉溪舟,她還是來了。那封請柬謝念想寫些什麼,可葉溪舟不是别人,她知道她們倆的事,也知道謝念的真面目。葉溪舟還記得自己上次在這個牆上,下來就是摯友的懷抱。
當年明月今何處?
是謝念先敗下陣來,她心裡有愧,為了回來,她間接送了不少伴月閣中人的命,葉溪舟對他們感情深,估計已經恨上她了。謝念也不辯解,再來一次,她還是會選擇到京城來,她從不是籠中雀,能被葉溪舟豢養在伴月閣裡,隻要喂點水就好了。
“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葉溪舟給她下了最後通牒,就要往房裡去,她從一開始就不該信謝念,能把江樓月從土裡挖出來帶走,就為了這麼一個虛無的儀式?葉溪舟現在不想管寫的,好不容易找到能救江樓月的辦法,謝念?讓江樓月醒過來自己辦。
“别動!”
謝念的反應還是慢了一拍,就算她擋在門前也沒有用,葉溪舟先她一步推開房門,再想遮掩也是來不及了。
今夜是她們的洞房花燭。
所以看到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