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臂懶散地搭在腰間,餘慬鶴努努嘴巴,眼神向上凝視着一眨不眨,倒影是專注擦拭的某人,瞳孔肆意書寫了不知道多少委屈。
“我真應該教訓教訓他們,這麼沒有眼力見...”喃喃自語,嗓音輕淺到仿佛一吹,便如同柳絮般飛散了。
她不解似的歪了歪腦袋,“什麼?”
身前女人對折紙巾,用還幹淨的另一角貼在眼眶外墜着的淚珠上。
她說沒什麼。
沒什麼...怎麼會沒什麼。
自己是剛睡醒容易愣神,又不是假酒喝多了。但她那些話語是什麼意思,餘慬鶴也不是很想去猜測。
答案攤在她的眼前,一切似乎都變得稀薄而透明,窒息湧上頭腦的每分鐘都是答案扯出的苦果。
或許沉淪,也是一種選擇。
段溫每一個稍微越界的舉動背後是餘慬鶴自己的縱容。她知道的,要不是自己一開始因為她的臉拒絕不了,也不會。
但她有點太好看了...餘慬鶴在心裡反省自己。
“我會告訴你。”她說。
她說。
“但不是現在。”拍拍餘慬鶴的發頂,炸開的幾根發絲撫平後迅速散了開來。
“約法三章...”
餘慬鶴雖然不太相信,她真的會乖乖聽自己的話,可她還是想在努力一次,“可以答應我嗎。”
段溫有些無奈,情愫在每一寸血管中擴散。餘慬鶴大病初愈,潛意識還是眷戀着人間,她從未觸碰過越過人鬼平衡線的任意一端。
好也好,壞也好。她真正所想要得到的,段溫預知不到的,隻有她抉擇的時刻才能窺探到幾分真實。
撤掉了紙巾,手掌撫在眼旁的位置。用拇指的指腹揉蹭眼尾,掌心靠近鼻尖,呼吸之間嗅到了絲奇怪的味道。
正要仔細的思索,她敲在了餘慬鶴的額頭上,傳來微微痛感,卻并不嚴重,隻是下意識捂住額頭痛呼出聲。
其實并不痛,她也不讨厭這樣的感覺。
她打斷了即将繼續的思維,餘慬鶴便不能再繼續了。段溫似乎什麼都知道。
敲完了還稍有後悔地撥弄開劉海,細細檢查着是不是真的下手重了。
她說不疼。
段溫嗔怪地凝了她一眼,傳遞來的視線與破碎在房間裡的殘餘理智纏在了一起。
哂笑了兩聲,手上開始尋找東西。尴尬的時候轉移注意總是正确的選擇。
她嚴肅幾分,“我有很多事瞞着你。”
眼角處的水痕幹了,眨眼的時刻那塊皮膚也好似幹裂一般牽扯着痕迹。她說哦,其實我知道的。
餘慬鶴覺得沒有注意到才是很奇怪的事情。她的表現很明顯,該說她從未想過對她隐瞞自己的事實。
況且自從入住到這個小世界,除了偶爾有聽聞過男主足夠混蛋怪異的事迹,以外的約等于無。
餘裴君的臉在腦海中消解,占比偏大的女主也與他消失在不知道的地方。她并非沒有懷疑過段溫。
她實在太可怕了...
但,她溫和的奇怪。
眸子底下仿佛有着一汪死水,有時餘慬鶴甘願溺死在那片湖海,然後任由她将她打撈。
她說過了,她并不讨厭。
段溫想要的太多太多,惡劣又貪婪的品性能将那張覆蓋在上面的、薄薄的,遮羞布狠狠拽下。又不是傻子。
就在一切事實袒露在光下的前一秒,段溫說她現在有些餓,問餘慬鶴可不可以先讓她進食維持本月的生命體征。
...好的,她現在收回前言。
然後故作猶豫姿态,輕輕扯動下她的衣角,幾縷頭發随着舉動滾落着,晃動間段溫隐隐看過她耳尖绯紅。
餘慬鶴說她不能再和之前一樣過分。
她說好,又說她真的餓了。
嗯嗯嗯,好的好的。
其實她真的相信了,段溫自己有沒有相信她的話呢。
言語從唇齒間脫落了,就好像脫離了母體的胎兒嘤嘤啼哭,寄生着吸取足夠的養分,直到一切從頭再來。
當下的溫度剛剛好,她鎖好房間的門,拉開窗簾檢查窗戶的鎖扣,她的身體擋在玻璃前,與那片光照融在一起了。
餘慬鶴坐在床沿靜靜等待着她,腳尖點在地闆,拖鞋要掉不掉,有些時候選擇并不在她的手上,重述着至關重要的問題。推向終局的也隻能是她自己。
段溫的女鬼味道愈發濃重了起來,被壓倒前還在思索着是不是她的錯覺,或者是屋子裡太昏暗了,她那雙雕刻了紅寶石的藍海又過于純粹,餘慬鶴緊跟在她的身後迷醉。
身體的溫度似乎沒有一開始的冰涼,察覺到餘慬鶴的疑惑,她說她有修為可以收斂收斂不要她難受。
餘慬鶴沒回答,遮擋着又将滾落淚水的眼睛任由她書寫固定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