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速飛快,楚驚寒踩着陶晞右臂,隔着軟布和纖薄皮肉,感知他的脈搏跳動和真氣運行。
一下接一下,依舊很輕很弱。
小病秧紫府的靈元依然稀少,但更緊密、更凝練,好比一小團早霧化做一小顆晨露。
如此細微變化,小病秧陶晞感知不到。
大道深奧玄妙,天機不可窺,但高境者神魂強大,意識勾連天地。能聽常人不能聽、能見常人不能見。比如天邊某朵雲将散,海底某株藻會枯。
楚驚寒知曉,陶晞快進階了。
心頭罕見生出一絲歡喜,楚驚寒感到奇怪,思索後認為小病秧還稀裡糊塗不知好事将臨,且先替他歡喜一下。
他又偏頭看陶晞:
黑漆漆的夜,冷凜凜的海,少年神采飛揚,像是一團火焰、一顆燦星,燃燒閃爍八千裡。
打消勸小孩回去睡覺的念頭,楚驚寒心道:
追吧,大不了就打。
你打得過就打,打不過我替你打。
*-*
香燭燒過半,舞姿變得輕慢,花弦聲逐漸輕柔。
公子雙眼迷離,脫靴上榻,醉卧美人懷。
忽聽外間潮聲陣陣,穿雲破風,不絕于耳。
他餘光掃向玻窗,見波濤起伏中,一艘小舟狂奔而來。
有點……眼熟。
小厮驚訝道:“是那個漁民!他沖過來了,莫不成想超咱們的船。”
“以卵擊石。真是不要命的東西。”
榻上人下巴微揚,神色倨傲:“掉轉船頭,撞飛他。”
下屬得令,當即照做不誤。
海風吹進舫内,燭火不停閃爍,小厮們、舞姬們、伶人們紛紛閉眼,不忍直視窗外光景。
他們的寶船是高階禦風器,上品鍛位,固若金湯,堅不可摧。
那小子撞上寶船,能有什麼後果?
巨響過後,必定煙塵漫空,碎肉、骨骼齊飛,血色染紅海洋。
可是等了許久,沒有巨響、煙塵,碎肉,沒有破碎的骨骼和血。
衆人不解,紛紛探頭看窗外。
隻見小小孤舟旋身閃避,靈活翻轉,如走龍蛇。
他避過寶船撞擊,還高高起跳,躍至寬闊寶船上空,又輕松越過,平穩下落。
隻徒留璀璨的弧形光影。
在起飛與下落的過程,攪起無數個浪花,落了場滂沱的雨,澆滅船頂全部燭燈。
風吹開鎏金玻窗,水珠飄入艙房,淋濕繡金絨毯。
小厮盯着水漬,嘴巴張大,不可思議:“啊啊啊啊,他……竟然飛過去了。”
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媽呀,一睜眼一閉眼,人就過來了!”
就,咻地飛過來了。
公子眯眼,感受着外部靈氣波動,“那不是普通漁船,屬高階禦風器。”
大抵在超品鍛位,内裡有多個牢固的防護法陣……
竟比我的寶器好。
他面色陰森森,足尖輕點,幾個起落,躍至甲闆,迤迤然迎風俯視海面。
眼前小舟安靜泊着,舟身青碧剔透,跟片琉璃葉子似的。
“賠錢。”
陶晞立在舟頭,手臂微顫,面色如紙,說話卻擲地有聲:“賠償我的靈植,共一萬金,半分都不能少。”
公子譏諷道:“窮鬼,上不得台面。”
這小子張口閉口就是錢,真是庸俗可鄙,擁有如此精妙法器,本該是富庶人家,可眼界卻如此低,真是庸人配寶器,暴殄天物啊。
該給他點厲害瞧瞧。
公子解下腰間納袋,抛了過去,“裡面有十顆冰魄珠,市價萬金。”
陶晞接過納袋,驗了寶珠真假,想着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