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佐道:“大魔已吃夠四十八個人,隻需再吃一個人,就可進階到玄魔境界,漁村姑娘割破手臂,假裝成失足落海,血腥氣溢散,果真将大魔引了出來。”
“真人瞬間現身,兩人交手幾百招,從大海裡打到深山老林,引得大地震顫,古木根根折斷,劍氣澎湃翻湧,蕩死了幾百多頭野獸。 ”
“好在明宣真人修為深厚,最終成功打敗大魔,還迎來雷劫,順利晉升大乘境。”
“臨棠鎮的姑娘呢?”陶晞舉爪,大眼睛忽閃忽閃。
他想:站在光裡的仙君是英雄,站在影子裡面的姑娘也是豪傑。
“诶。”
白佐歎口氣:“據說是沒命了,真人給了她遁逃法器,可能是危機時刻太過驚慌,所以念錯了咒語……”
白佑也歎口氣,補充道:“真人為彌補愧意,帶走了漁鎮姑娘的弟弟,準備收入董家做内門弟子。”
陶晞開口想問問姑娘的弟弟如今身處何處,就聽白佐又長籲短歎起來。
“姐弟兩相依為命多年,感情頗深,姐姐死後弟弟恨意滔天,在真人封印大魔的前夜,弟弟潛入法陣,準備刺殺大魔報仇,卻被輕易被魔操縱神智,解開了縛魔靈鎖,眼睜睜看着魔物殺了近十人。”
“幸好明宣真人及時趕到,救下其他無辜百姓。後來,弟弟恢複了神智,羞憤自盡;大魔也被真人丢進血月烏淵,永生永世囚在活地獄裡,受盡蹉跎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佐喝下大口酒水,道:“最慘的還是明宣前輩,興許因為此事指使真人滋生心魔,渡劫時五雷轟頂,身死道消。”
故事講完,台上折子戲也正好謝幕,戲中的真人、大魔、百姓齊齊拱手拜别,而真實的正主們早已消弭于人間。
夏桑榆已聽過很多次故事内容,但不論哪次聽,都難免垂下眼皮,暗自神傷。
陳思源和路苗也失落地低着頭,夏采薇眼圈都紅紅的。
衆人五味雜陳,感慨良多,與民間多數看客相同,先是義憤填膺地咒罵大魔:
“呸呸呸,邪魔就是邪魔,沒有好東西,以後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嗯嗯,我要好生修煉,以後去冥河、幽都、魅境參軍,加入誅邪衛保護百姓。”
“我們哥倆回去就給沈長老寫建議書,學府懲魔的刑法太溫柔了。應該再嚴厲些!最好有五馬分屍,千刀淩遲。”
“我以後寫話本,再也不寫仙魔相戀了,魔頭不配。”
最後齊齊紅着眼圈悼念明宣真人:
“好人沒好報,果真是天地不仁,天道無情。”
“若他未死,現在說不定是坐鎮八方的渡劫老祖了,跺跺腳地十萬大山都要抖一抖。”
“若他不死,在州陸的地位還要再上層樓哦。”
幾人說着說着,相約在休沐日出城,乘靈船去兌州境内,到明宣廟内上香祭拜。
約着約着,又開始嘁喳讨論祭拜時買何種香燭,寫何種祭文……
世事就是這般,同樣是生命逝去,但大能強者的死總會引發更多淚水,總是會得到更多的哀歎、惋惜與懷念。
陶晞捧着臉不置言語,在心中做假想:若漁鎮姑娘沒有遭此劫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安活到現在,應該是一位慈愛的老奶奶。
或許兒孫滿堂,靜享天倫之樂。
或許獨自生活,平和靜谧地安渡晚年。
但假想無意義,陶晞隻能祝福無名的姑娘來生幸福順遂,并盤算着同朋友們去兌州時,也要去臨棠鎮海邊敬香誦經。
門外,月牙挂在桂樹梢頭,枝丫搖曳,花葉飄飄如蝶。
原本在教訓董卓然的董恒通在聽到戲文的第一句時,停下手中動作,回過身來,專心地從頭到尾看完戲曲全程,臉上漸漸溢滿崇敬神色。
他想卓然這廢物也算是做成件好事,竟請來戲班演這出戲。
明宣真人不光是他的長輩,他的入門師尊,也是整個家族的榮耀。是清虛玄祖最看重最得意的徒弟。玄組看罷,定會念及舊情,屆時……
董恒通緩慢擡頭,悄悄去看玄組,卻忽地撞上一雙蒼老而狠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