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室内隔幾尺就點着燃燒的紅燭,也不能驅走圍坐衆人身上的寒冷。
薛瑤華掀開腿上的薄紗,指了指一塊顯眼的瘢痕,“這便是當初留下的。”
秦物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抿了抿唇,選擇閉嘴。
她有種莫名的預感,恐怕眼前的姑娘隻憑着一口氣吊着活下去。
這口氣就是殺死阿齊茲阿瓦提。
薛瑤華似乎也并不想要她們評價什麼,她勾起唇角,看着秦物華道:“和那裡相比,這裡竟成了救贖。”
“文茵,似乎也隻是他萬千寵愛的千分之一,他快膩了,可在他膩了之前,在文茵去第三間房之前。”
“文茵懷孕了。”
她說得殘忍,明明語氣那樣平靜,卻令人聽起來毛骨悚然,“孩子好像奪取了文茵的一切勇氣。”
“她日日都想着該如何保住她肚子裡的東西,全然忘了之前是如何一門心思想跑的。”
“明明先前還說要帶着我遠走高飛,去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但說着說着,一隻皮毛雪白的波斯貓爬上她的膝蓋,撒嬌讨乖。
多像啊。薛瑤華想着,伸手摸了摸它,“但是阿齊茲阿瓦提不允許。”
“他不喜歡孩子,不想讓任何一個人生下孩子。”
“我告訴了文茵,文茵很戒備,幾乎不吃任何送來的食物,不喝送來的水,她日漸消瘦。”
秦物華感到難以呼吸,她仿佛知道了那個女孩最後的結局,那麼令人難過,叫人痛苦。
薛瑤華眼睛仍舊是平靜的,她平靜得太久,都忘了當初與人一同反抗的日子。
她眼睛幹澀,趕走膝蓋上卧着的白貓,“後來,她的孩子還是沒了,幾副藥下去,流出了好多血水,肚子還沒長起來就平了。”
“孩子反而激起了她的勇氣,她說,”
薛文茵骨瘦如柴,但是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她還是穿着藍色的衣衫,頭上的簪子被磨得尖而鋒利,她說:“我要逃。”
過去與現在重合,穿着藍色薄紗的薛瑤華說:
“她說:‘她要逃’。”
“于是,在一個黑夜,我們兩個騙了看守的守衛,讓他喝下我們準備的藥酒,等他昏過去之後,文茵用簪子撬開鎖,我們拉着手拼命地跑出去。”
“可是這府中實在是太大了,我們轉來轉去也沒找到出路,我們深知守衛不久就會發現有人失蹤,所以心裡都很着急。”
她說到這,嘴裡已經很幹了。
金簪姑娘急于聽故事,也顧不上害怕,看薛瑤華口渴,從桌子上倒了杯茶水遞給她,期待她趕快講下去。
薛瑤華很深地看了她一眼,飲盡杯中茶水。
“阿齊茲阿瓦提還是找到我們了。”
“不過,也算得上是我們自投羅網。我們誤入了他與人商談的屋子,被他看到,他立馬命令全府侍衛搜查我們。”
如同貓捉老鼠一樣的遊戲,結局不言而喻,數十個人搜兩個人,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薛瑤華道:“文茵體力不支,率先倒下了,她讓我先走,我不肯。”
“後來,阿齊茲阿瓦提找到我們,文茵見逃不掉,便用金簪假意挾持我,說我是被她要挾不得已出來的。”
“我都不知道阿齊茲阿瓦提會那麼相信我,也許是因為我跟他跟的最久,也許他覺得沒有柔弱可欺的女子不會欺騙他,他竟然相信了文茵的說辭。”
“文茵去了第三間房,我們沒能逃出去。”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小聲的啜泣聲,“怎麼,怎麼能這樣呢。”
秦物華歎息,怎麼能這樣呢。
那樣勇敢,那樣聰慧的一個姑娘,怎麼會死在了這樣一個吃人的魔窟中,不明不白的,連父母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但她還是說,“逃不出去,并非隻是因為府中路遠,你們不熟悉的原因,還是因為阿齊茲阿瓦提他故意将府中的路修成崎岖不易走出的路,若非有人帶路,尋常人第一次走基本都會迷路。”
“是他心思惡毒。”
“那,那我們還能逃出去嗎?”
秦物華颔首,“我記得路,不隻有我,今夜還有人來,我準備将三間房中的女子皆救出去,大家要好好想一想出去的打算。”
“是要賣花?賣香粉?考學還是考武?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啊。”
“瑤華,你可知第三間房在哪?”
薛瑤華點頭,“我特意記過,從這出去向左走,連續三次左拐就到了,是往下的路。”
“好。”秦物華還要說些什麼,卻聽見有人小聲叫阿姊。
她轉過頭,秦東流穿着一身黑衣站在門口,“阿姊。”
秦物華站起來快走幾步,“你怎麼在這?東姐她們呢?”
秦東流把成芮從身後拽出來,“我不放心,聽到了師父們的談話,成芮也跟着來的。”
可不能隻罵我一個人哦。
“成芮!秦東流!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有多危險!就這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