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甚至彌補了一部分楊月弓對于手頭這些劣質材料的抓狂。

雖然愛情确實可以彌補他的所有負面情緒，但那隻是填平了，白小暖的能力卻是讓坑本身變淺了。楊月弓少了點奉獻和付出，少了點自我感動，多了一點更高層次的共鳴。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眼神甚至是有些悲哀的，因為他其實已經失去了可以理直氣壯抓住這一切的機會。

他關上飛行器機艙的時候，側頭去看蹲在地上正在用物質轉換儀提煉舊零件的白小暖。她看上去純真又心無旁骛，對于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貪欲與陰謀，掙紮與毀滅都一無所知。

而楊月弓望向天空的時候，也知道在星空的另一邊有另一個人，同樣天真又驕傲，對于世界的真相毫無興趣，總以為整個世界都會圍繞着他轉動，如果不是如此，那便鑽進牛角尖，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作為困住自己的屏障給打破……就像曾經的他一樣。

他會後悔的。他一定會後悔的。

但後悔就有用嗎？

後悔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工作之餘，白小暖偶爾也會看着楊月弓髒兮兮的樣子傻笑。

她知道即使在首都星的時候，真正涉及到實操工作的時候，不管是機甲設計師還是機甲士方面的工作，其實都容不得楊月弓一直保持幹幹淨淨，風度翩翩的模樣。

不過楊月弓是很要面子的人，即使剛進行完實地的修理或者矯正工作，或者是開完機甲回來，也絕不肯那樣跟白小暖見面，一般都會先完成換洗之後才出現在白小暖面前。

反而是白小暖，雖然在首都星時候的工作環境一般更偏室内，環境也更整潔，但她就是很多次被楊月弓撞見過灰頭土臉的樣子……好在她也想得開，很快就破罐子破摔了。

但此時看着楊月弓也是髒兮兮的樣子，她卻突然有了一種落到地面的踏實感。

她沒有一次像此時一樣意識到：她跟楊月弓，好像是真的有了所謂的未來。

絲塵不染的楊月弓，腳都落不到地面，無論如何也嵌不進她對于未來的繪圖之中——這種情況下，她便始終沒有握緊兩人互相交握的手……這樣當他要飄走的時候，她也可以輕輕放開，不為難對方也能保持自身的優雅。

可是此時他哐當一下自己砸到地上來，把自己砸了個灰頭土臉，卻是讓白小暖突然心頭一熱——這一刻灰頭土臉的楊月弓，很可能比過往三年的楊月弓都讓白小暖覺得心動。

……說實話，早兩年楊月弓沖進群裡對着雙方親友一頓毒舌的時候，看上去好像很偶像劇，但白小暖其實覺得挺尴尬的，她當時都想分手了，但因為輿情沒敢輕易提出來，畢竟楊月弓雖然欠吧，在他們學校人氣那是真高，重點是在教授們之中的人望也高。

但事實上那件事并不能讓白小暖得意，隻讓她覺得尴尬——楊月弓沖的人有一半是她的親友，另一半雖然覺得她和楊月弓不合适，但也有人給她畫過書單，有人和她搭過小組作業……雖然這部分人最後并沒有遷怒白小暖，而選擇了對楊月弓脫粉，但這并不影響白小暖感到愧疚。

後來好不容易想出了應對政策，但因為楊月弓一片赤誠，白小暖又不太忍心了。

她從想着“我要學着和他互相促進一起成長”到“算了吧随便他吧改變一個人的天性太過殘忍了”花了三年時間。這三年裡，楊月弓的情商忽高忽低，高起來能把白小暖哄得心花怒放，低起來能把她氣得說不出話。

但白小暖是這個性子，總希望所有人都開心，所以她在長久的拉鋸之中，費盡腦汁倒也想出了不少的法子，勉強讓楊月弓和許多同期的學生達成了較為和平的同窗關系。

她教雲飛露的那些，正是她這幾年學到的精髓。

但這一次見面，楊月弓的情商卻一直維持了相當高的水準。兩人相處得過程中，也沒出現什麼讓人覺得特别為難的情況，哪怕是面對農場衆人的刁難，楊月弓也表現得異常從容又有分寸，再沒有先前的沖動和幼稚。

白小暖其實也覺得奇怪，誇贊了他的成長之後，也會好奇是什麼讓他産生了變化。

楊月弓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說道：“人總是要長大的，而經曆的事情越多，越大，就越是能夠獲得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