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上的卷宗丢失了約有二十餘卷,昨夜蘇言來不及看這麼多的内容,她也不知成文山究竟記錄了什麼。
從她取走的卷宗來推算,或許是和其他人的喜好有關,至于這些人究竟是何身份,所有人心中都有猜測,但都未明說。
卷宗大約是雲舟與雲行帶走的,那二人隻帶走了卷宗,鐵鍊、麻繩、皮鞭都還在。
趙捕頭将所有工具整理出來,都是些折磨人的,細細數來,竟有十餘件,幾乎每一個工具上都帶着血迹。
蘇言不知這些工具是用在誰身上的,不論是誰,想必都是一段黑暗的過去。
趙捕頭看到這些,總是想到家裡的孩子。
他們雖然是窮苦人家,但也是把孩子捧在手心裡養大的,想到自己的孩子,再看看這些東西,趙捕頭實在不敢聯想。
“這些東西都得拿回去存着,這事得先讓縣令知道,具體怎麼做,還得看他,我沒法做主。”趙捕頭揮揮手,示意捕快将東西丢回箱子裡,自己則帶着蘇言往外走,“池塘下的骸骨如何?”
“目前來看共有四人,從骨骼長度推算,都是孩童,三女一男。”
趙捕頭問:“男女也瞧得出來?”
“男女老少骨骼皆有不同,譬如男子骨質較重,女子較輕,最明顯的是恥骨弓的角度,女子的角度更大一些。從顱骨骨縫愈合情況、下颌骨形狀、恥骨聯合形狀等特征來看,年齡都在十歲左右。”
趙捕頭年輕時便最煩讀書,他娘原先還盼着他能中個狀元回家,可惜他隻是看字都頭痛。蘇言說的這些,他是一竅不通,以前都沒聽老仵作講過。
恥骨聯合?是什麼東西?
蘇言見狀,便更耐心地解釋道:“譬如,6至17歲的孩童,他們的恥骨面側視為圓弧形,年齡越大越平坦,還有隆基……”
“罷了罷了,你直接填好驗屍單給我就是了,”趙捕頭聽得頭痛,趕忙制止蘇言。他看向從池塘底收集上來的白骨,想查些什麼,但又不忍細看,于是問道,“我看骨頭上面有很多裂縫,是死去多年的緣故吧?”
蘇言明白,趙捕頭是擔心他們生前受了欺負,她也不願發生這樣的事,可卻隻能苦笑道:“雖然不太明顯,但骨骼損傷處有再生表現,恐怕都是生前傷,他們死前曾遭受過虐待,死亡後被抛入池塘。”
趙捕頭心中像堵了一塊巨石,好像那孩子不是被丢進池塘,而是扔進了他心裡。
“必須查清楚,”趙捕頭的手下意識移到腰間的佩刀上,仿若隻有如此才能叫他安心,“就算秦縣令不許,也要查!”
白骨還未完全撈出,且目前能驗的手段有限,蘇言不急着驗屍,她更想随趙捕頭去慈幼莊。
所謂慈幼莊,其實是成文山在城門外圈了一個大院子,每月供給固定的糧食,孩子們可入書院讀書,普通老百姓若有意向也可領養,若是領養孩子,每月還能分到幾鬥米。
可惜如今世道不好,老百姓連自己都難以養活,更别說再多養一個孩子,慈幼莊的孩子很少有被領養的。
慈幼莊的事都是尹元在打理,尹元不在,便交給留宿在慈幼莊照顧孩子的兩名女子,主要負責人是蓮香。
趙捕頭帶人趕到時,蓮香正帶着幾個孩子在院子裡玩蹴鞠。
慈幼莊的房間建得不算華麗,但也結結實實能夠遮風擋雨,孩子們穿着簡單,卻也都是體面的,衣服上甚至連補丁都沒有。
許多老百姓的衣服都是一個接一個的打補丁。
安樂鎮的百姓為何對成文山如此敬重,從這些細節也能看出一二。
趙捕頭特意收了刀,蓮香也識趣的把孩子們趕去了廂房,才出來見趙捕頭,“趙哥,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殺害成堂主的兇手抓到了嗎?孩子們吵着要見成堂主,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解釋。”
“這……等會兒再說,”趙捕頭看向蘇言,“你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蓮香困惑地打量起蘇言來。
在她眼中,趙捕頭已經是高身份的人,所有捕快都該聽他差遣,他怎的還詢問上其他人的意見了?而且還是個女子。
“這位是?”
“我是仵作,叫蘇言,您叫我小蘇就好,”蘇言客氣道,“方才看院子裡的孩子年紀都不大?”
蓮香雖然震驚蘇言是個仵作,但在趙捕頭面前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便先回答起來,“最大的有七歲了,最小的才三歲,還有幾個剛出生沒幾個月的,沒法和大家一起玩兒,都在房間裡。”
趙捕頭問:“年齡有何不妥?”
蘇言說:“似乎沒有年紀更大一些的孩子了。”
“以前是有的,”蓮香解釋道,“去年還有個十歲的孩子,不過被領養走了,年紀更大的都能成親了,自然不會留在這裡。”
趙捕頭一聽這年紀,心便狠狠墜了一下,“十歲的孩子,被領養了?這樣的孩子有多少?”
蓮香回憶片刻,說:“我來這裡有四年了,應該有三四個,具體的我記不清了,尹先生都有記錄下來才對。趙哥,有什麼問題嗎?”
普通百姓即便是要領養孩子,也是年紀越小越好,年紀大了總會覺得不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