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三個孩子催虎仔下河玩,虎仔想聽章小水說哥哥的事情不想去。
其中一個叫山子的孩子道,“親戚有什麼好的,每次去隔壁村走親戚,那些哥哥們都嫌棄我,他們來到我家什麼都搶我的,我的彈弓都被搶去了,我爹還說我小氣耍脾氣。我才不要什麼哥哥。”
山子他爹在隔壁村找了個幹爹要他來當孫子。
幹爹家五六個孩子,每次來山子家,山子就感覺在遭難。原本他在家裡是獨子山大王,那些所謂的哥哥來後,他變成了丫鬟奴仆似的伺候人。
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緊着别人,一言不合還挨打挨罵。
他不懂他爹為什麼要認個幹爹,村子裡就他家有讨厭的親戚。他爹明明是威風的工頭,村裡人的活計多半都是他爹牽頭的。
“有了哥哥,原本屬于自己的都變成了别人的,他們都會搶你東西欺負你!”山子憤憤道。
山子說完,虎仔震驚了。
虎仔呐呐道,“啊,那我不要做這樣讨人厭的哥哥。”
他娘有身孕了,他明年就要做哥哥了。
山狗村二十四戶都是逃難過來的,每家隻分兩畝薄田。雖然可自行開荒,但開了六年的山地荒地難養肥。至今也隻種了點豆子和苞谷,沒什麼産量。
外加上外面還在打仗,征收糧食、人頭稅嚴重。大人都勒着褲腰帶吃不飽,誰都不敢生孩子作孽。
村子裡大多孩子都是獨子。
也就這兩年,手腳勤快有盤算的村民存了些家底,想把根紮深才打算繼續要孩子。
虎仔家就是這樣,他爹娘都是種地一把好手,三年開荒十畝地還把生地熬熟了,日子稍稍寬裕些。
“章小水,那你可怎麼辦?你哥哥要欺負你了,你給我說!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虎仔很義氣道。
山子明顯比較有經驗多了,從實際問出最關切的問題,“你那哥哥在你家住多久?”
章小水也是頭一次聽到原來有哥哥這麼可怕。
他擰着眉頭沒說話了,隻手裡還在摘夏枯草。
山子以為他沒摘夏枯草,章小水就不回答他的話,于是也跟着摘了起來。
終于,小竹背快裝滿夏枯草時,山子和虎仔都忍不住催促了。
“說啊,難不成你是怕你哥哥了?”虎仔問道。
山子見平時冷酷的章小水此時滿臉混亂摸不着北的樣子,霎時有些幸災樂禍道,“你不會被你阿爹哄着了吧。我告訴你,我爹也這樣說我好好照顧哥哥,他就給我買糖吃!結果我受了好幾年氣了,一塊糖都沒有!”
說到最後,竟然委屈的起了淚花。
章小水被吼了一頓,他可不受這氣,原本混沌迷茫的腦子也清醒了。
他道,“那是你爹,我阿爹絕對不會讓我受哥哥的氣!而且你說的那是你哥哥嗎?那是大人口中的祖宗吧。你爹自己不供着反而讓你跪着當孫子。你真可憐。”
虎仔長大嘴巴,驚訝地看着章小水那水靈靈的小嘴巴。
這罵人的話咋就和他娘這麼像呢。
章小水被盯的眼珠子轉溜不看虎仔,雖然就是聽虎仔娘背後蛐蛐這樣罵人的。
章小水轉頭一看山子,山子眼裡的淚花爆滿了,盯着章小水又怒又氣又委屈。
山子越想越傷心,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來了。
誰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他哭一次挨打一次,他現在都不敢在家裡哭了。
章小水沒哄哭的經驗,他家的豬仔也不會哭。
于是不知所措的章小水隻默默看着山子哭。
山子哭了片刻,見章小水一臉冷漠的看着他,惱羞成怒道,“就你成熟了不起,你有本事今後别哭!”
章小水茫然,這關他什麼事情啊。
他才不會在外人面前哭鼻子,真丢人。
章小水準備背着小竹背回去,望着四周這才意識到了什麼。
他擡眼一看,不見林四蹤影。
這邊河灘都是沙子灌木和遍地的夏枯草,河灘前有一排柳樹,章小水掃了一眼還是不見人影。
他心裡有些急了,連忙背起小竹背往家裡跑。
一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背簍裡的夏枯草颠簸撒了一路。他也沒注意,一心想着要在家裡看見哥哥。
是不是哥哥聽見他們說話生氣了。
他一定要好好哄哄哥哥,讓哥哥不要擔心。
可他慌裡慌張跑回家裡,家門鎖着沒有人,章小水徹底慌了。小竹背胡亂丢地上又朝河邊撒腿跑去。
越跑心越亂,太陽曬得他眼睛看不清,睫毛交織黏糊着,眼前明晃晃一片出了水霧光斑。
他明明答應阿爹要好好照顧哥哥的。
結果他把哥哥氣跑了。
跑到河邊,隻虎仔山子等人在河裡玩水。
汗水侵入睫毛後流到眼睛裡有些咬着痛,他抹了把臉,急吼吼擔憂大喊道,“哥哥!”
“哥哥你在哪兒!”
一遍遍空蕩的回音,一片片刺眼的陽光,讓章小水心跳加快。
章小水抖着稚嫩的嗓音,太陽下他臉又紅又白,砂石地裡泛着熱熱的白光,他着急地在夏枯草旁邊跑來跑去找。
章小水一邊喊一邊朝灌木裡跑,噗通一聲,腳底被石頭絆倒,手掌摔着撐地,手心擦破火辣辣的疼。
章小水眼底的淚花終于忍不住了,坐在發燙的沙石子上嚎啕大哭。
原本在河裡玩耍打鬧的虎仔和山子都摸上了岸,跑來問章小水。
“你咋了?”虎仔擔心問道。
山子也就默默看着他哭。
章小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道,“我,我,我把哥哥弄丢了。嗚嗚嗚……”
章小水雙手撐地慢慢爬起來,也顧不得手心灼痛,嗚嗚咽咽道,“都是我不好,哥哥才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