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四雙手抓着膝蓋的布料,揉成皺巴巴一團,挺着小肩膀道:“是有弟弟的有弟!”
程武愣了。
小孩兒臉紅通通的。
“那你咋不取章有爹呢?”
但程武随即也想明白了,要是他能改名字,他肯定改成“章有兄”。沒老大的日子太難熬了。
程武又問了林四一些問題,基本上打着公事的名義詢問一家子近況。章有銀是個傻的,問不出話。程武又不能去他家問李瑜,那也太瓜田李下引人口舌了。
章小水倒是個聰明過頭的,一看見他就跑,見他沒追來,還偷偷回頭瞪他,明顯讨厭他的很。
最後見林四,哦,章有弟起疑了,程武才收了話頭,把人帶出去。
程武給翹首以盼的章有銀說事情辦好了,章有銀就牽着林四回去了。
林四一出院子,石墩就眼巴巴湊到程武身邊,“爹,他叫什麼名字啊?”
程武不甚在意道,“章有弟。”
石墩眼睛霎時冒出精光,有地有地,一定是想把章家的地都搶來。他們注定是一夥的!
石墩見他們還沒走遠,又跑去追。一路大喊着“章有地章有地”。
章有銀回頭疑惑,這叫的誰啊,怎麼和他名字這麼像。
林四第一次聽見别人這樣叫他,面色别扭又忍不住嘴角揚起,等他回頭,看着追得氣喘籲籲的石墩,不耐煩道,“你想怎麼樣?”
“誤會誤會,我真想和你這樣厲害的人做朋友!”石墩跑的鼻涕拉長了,擡袖就是一抹,嘿嘿笑。
林四嫌棄道,“做朋友?”
石墩忙點頭。
林四眼珠子動了下,咧嘴笑地算計,“行啊,可要做我朋友,先摘五斤夏枯草。”
“要那個草幹什麼?”石墩疑惑。豬也不能吃,也不能做菜。
林四道,“我舅舅喝藥用。”
石墩一聽是給李瑜用,他有些不願意,他娘沒少說李瑜是個勾人的狐狸精。把他爹的魂他家的錢都勾去了。
石墩猶豫時,不知道又想到什麼,頓時大驚,是藥三分毒,章有地竟然要五斤,那是不是他要熬毒毒死人啊!
雖然他讨厭人,可也沒想人死啊。
石墩哆嗦道,“ 你想要煉毒?”
什麼鬼?林四覺得這個村子裡的孩子都神神叨叨的,包括章小水也是。他道,“就是熬藥對身體好。”
“哦。”一聽不是殺人而是救人,石墩原本因為厭惡不想摘的情緒都沒了,他也沒恨人到死的地步,那就摘一摘吧。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石墩說完後,生怕林四反悔似的,一溜煙就跑回去了,那腳後跟都踢到屁股澆了一串灰塵,看得出來真是興奮。
石墩回到家裡翻箱倒櫃,大人背的竹背太大,他背着吃力。終于在屋裡找到一個裝洋芋的麻布口袋,就淺淺裝了底,石墩輕而易舉地就提起來了。
他本想把洋芋就倒地上,但是他娘回來了會說他到處倒東西髒屋子……石墩靈機一動,抱着麻布口袋,把近十斤的洋芋倒進了屋外的章有銀的水田裡。
然後拿着空空的麻布口袋,興沖沖跑去找自己的幾個玩伴,要他們助力。
石墩帶着三個孩子跑到了河邊,就見章小水和虎仔在吵架。
石墩頓時瞧的樂不可支,虎仔力氣也大,要不是他喜歡找章小水玩,他早就天天攔着章小水打了。外加章小水那腿踢人真的痛,他身邊沒夥伴的時候也不會輕易打。但現在,章有地是他這邊的人了!章有地那麼兇,一定會把章小水在家打的哇哇哭。
不知道兩人吵了什麼,章小水背着他裝滿夏枯草的小竹背氣哼哼地回走。一看到他,立馬彎腰從地上撿起石頭,冷着臉朝他隔空比劃了個叉,明晃晃的威脅。
石墩也不甘示弱,捂着□□蹲下撿了個發燙的石頭捏在手裡。兩人像是狹路相逢的孤狼崽,直到章小水從他身邊踢着碎石子走過,兩人都同時松了口氣。
石墩憋屈的臉都紅了,等他拉攏章有地後有章小水好看的。
石墩帶着人朝虎仔走去,見虎仔一臉悶悶不開心的樣子,上前拉攏,“虎仔,别和章小水玩了,跟着我玩!”
虎仔身邊的山子看到石墩就眼神閃躲,下意識往虎仔身邊躲。但石墩看都沒看他一眼。山子他爹拜的幹爹就是裡正,山子和石墩算起來還是兄弟關系,但是山子怕石墩,石墩也瞧不起山子爹。
山子之所以愛跟着虎仔玩,就是虎仔不愛和石墩玩。此時石墩勸說虎仔和他玩,山子心裡惴惴不安。
尤其是剛剛章小水因為知道虎仔在背後說他哥哥而生氣,覺得虎仔是想帶動全村的孩子排擠針對他哥哥。
雖然虎仔就是這樣想的,但是這全都是為了章小水好啊,他哥哥欺負他,虎仔仗義出手,沒有得到感謝,章小水還兇兇的警告虎仔。
兩人就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山子都覺得章小水太過份了。
虎仔剛剛還說章小水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還說不再和章小水玩了。
此時面對石墩的邀請,山子緊張的看着虎仔。
要是虎仔和石墩一起玩了,那這個村子裡就沒人是石墩的對手了。一想到被石墩和他一衆兄弟們欺負的日子,山子就頭皮發麻。
虎仔隻看了眼石墩道,“我才不要和你玩。”
石墩恨鐵不成鋼道,“可章小水已經不和你玩了。”
虎仔翻了個白眼,“你傻啊,章小水不找我玩,我不會去找他玩嗎?”
“你去找他?”石墩不可置信。
“對啊,腳不就是用來走路的?”
……
石墩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三番五次給虎仔臉了,虎仔還死皮賴臉着章小水,他霎時生氣大罵,“你賤不賤啊,人家不和你玩你還眼巴巴貼上去。”
虎仔撅起屁股朝向石墩,不待石墩疑惑,就聽虎仔嘴巴噗嗤一放屁聲,“咯,關你屁事!”
虎仔說完就不理面色紅黑的石墩了,還轉頭給山子說,“你說我要是摘夏枯草給章小水,他會繼續和我玩嗎?”
山子沒想到變臉這麼快的,忙合上驚訝的嘴角,驚喜道,“可以可以,我們一起摘快點吧!”
這邊石墩見兩人摘的飛快,他也立馬帶人摘。兩邊都藏着勁兒,好像兩群不對付的小牛犢在争奪一塊草地。一邊摘一邊放斜眼飛刀,要是誰先摘了幾個,另一方定要鼓足了勁兒小手摘的飛起。給家裡掰苞谷粒兒都沒這麼積極拼命的。自家大人看見了定要扯着耳朵罵。
不遠處躲草叢裡的章小水見他們兩撥人摘的飛快,像狗牙齒咬肉一樣,一片夏枯草被踩的東倒西歪,很快都隻剩秃秃的枝幹了。
章小水面色着急,怕是他們也知道這能賣錢了。他要趕緊跑回家裡告訴哥哥,就他們兩個人也根本抵不過他們人多啊。
章小水越走越急,心裡火燒火燎的。
他想賺個錢怎麼就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