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重心長:“我媽小時候醜男的獨特是戴棗紅圍巾灰藍大衣配《星星詩刊》假裝自己是詩人,我小時候醜男喜歡彈吉他玩樂隊假裝自己是Beyond,現在的醜男又有什麼新招數不知道,但萬變不離其宗。”
“喏,就像假煙,外頭包着中華煙紙,裡頭剝開還是紅河。”
“紅河?紅河怎麼啦?”招娣忽然發問。
“我就打個比方。”卓娆姐看她一眼,“你不是西北人嗎?跟紅河什麼關系?”
“哦。有任男朋友是紅河的。” 卓娆姐飛起眼角斜斜瞥了一眼招娣,很快做出結論。
招娣沒反對,這就是默認了。
“真的啊?”卓娆姐煙都快笑掉了,“八百年前的前男友,怎麼還惦記着?”
“你不懂戀愛腦。”車小梅繼續從屋外探過來半個腦袋參與談話,還不忘應承女兒,“悠悠砌的房子真好看!”
PE外賣袋内裡泛着銀白的光,散發着刺鼻的味道,被悠悠拿來堆積木,但因為太輕了,都沒風就能随着她擡手風聲微微晃悠。
“你别讓孩子玩那個啊。”哥哥第一個說話,招手喚車悠悠,“雞爪吃不吃?”
“吃!”悠悠聽見有吃的,眼睛都亮了,跑進屋裡來。
“這是不辣的,小孩可以吃。”哥哥分好了鹵菜,先給悠悠遞過去一小碗。
“謝謝哥哥!”悠悠笑着道謝。
“叫叔叔。”車小梅糾正。
“就叫哥哥吧。”我笑嘻嘻,他跟我一樣大,雖然理論上是跟車小梅一輩,但是我們才十八歲,思維還停留在學校裡見人就叫“叔叔阿姨”的年齡,驟然給我升輩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就叫叔叔。”夏強倒無所謂。
我們在一起分食鹵菜,招娣還在追憶舊愛:“他人挺好的,就是有點懶散,但從翻牆給我買過雪糕,怕化了還揣懷裡,當時我笑話他傻,他說夏天賣冰棍的都蒙棉被。”
“一個雪糕就念念不忘?”
“冰棍蒙棉被?”
“為什麼翻牆啊?你們廠裡管那麼嚴?”
屋裡幾個人回話迥異,最後卓娆姐壓住諸人:“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圖根冰棍啊?”
“可除了他,沒有人給我買過冰棍啊。”招娣一臉回憶往事的惆怅,“我小時候弟弟吃冰棍,我去買,買之前我爸爸還要踹我一腳,不許我偷吃。”
“他是第一個給我買冰棍的人,不,是雪糕。小時候隻見過我弟弟吃雪糕,還有股奶味呢。”招娣回憶。
卓娆笑:“那也可以回送他一個雪糕感謝人家,不至于以身相許啊!那今天夏強送你一碗鹵菜,是不是第一個給你送鹵菜的人?”
“是啊。”招娣坦然,“可他是朋友哥哥,不算專門為我買的。”
腦子還算清楚,不過看那樣子,要是真有個男人單獨為她買份鹵菜,她就又能愛上。
她不開竅,卓娆姐氣急,煙都掐了氣急,煙都掐了,氣沖沖沖到了外面。
一會再進來時手裡揣着一根雪糕。
“給我的?”招娣疑惑。
“嗯。”卓娆姐很惱火,“現在吃。”
她生氣起來氣場十足,我們都不敢惹,招娣老老實實吃完了雪糕,還不忘謝卓娆姐:“正好吃了鹵菜口幹。”
“這還沒完。”卓娆姐從口袋裡掏出一百塊錢拍到桌上,“你得從現在開始每天買一根雪糕,連着吃一個月。”
招娣沒收錢,但真的每天都給自己買一個雪糕。
天氣越來越冷,她那每天一個雪糕的行動吃得也越來越艱難,不過等吃完了一個月,招娣就不提前男友了。
“好了嗎?”卓娆姐問她,“沒好接着吃。”
“好了好了。”招娣縮縮脖子。
“你現在不是也賺錢了?以後想買什麼買什麼,想吃什麼吃什麼,别指望男人給你買那三瓜兩棗!”卓娆姐擲地有聲,東北人特有的豪爽嗓門給這句話增加了許多氣勢。
“嗯。”招娣像是第一次聽這話,咀嚼了又咀嚼,半天又冒出來,“可,我的工資都要打回家啊!”
“笨蛋,你不會撒謊嗎?”車小梅教她,“就說被辭退了沒工作了,家裡人打電話問,你就先跟他們撒謊哭訴,跟他們要錢,他們就不敢問了。”
“這樣可以嗎?”招娣遲疑,“騙爸媽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卓娆恨鐵不成鋼。
“嗯 。”招娣用力記住了。
她似乎真的不大懂這些話,我看她反反複複在自己手機備忘錄上敲了下來,反反複複看,有時候還低聲念出聲,像是被背誦課文。
“怎麼你這麼大人了,人情世故上半點都不懂啊。”車小梅不懂。
“當然是她爹媽教出來的,方便他們管教孩子。”卓娆一臉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