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看,的确是這樣:“那謝謝你。”我以為他是來逛街的,好多逛街的女士都把伴侶暫時“寄存”在商場椅子上,所以這裡的椅子經常坐一排排男士,不足為奇。
“你背單詞要背詞根。這樣記得快,也不容易拼寫錯。”
聽着好有道理,我沒聽說過這種說法,瞪大眼睛。
他看我茫然,又給我舉了幾個例子,都是詞根記憶法,還指點我:“你可以買一本詞根記憶法的課本。”
我謝過了他。
以為這就是一次邂逅,沒想到過兩天我來商場時又碰到了他。
我多看了兩眼,生怕自己是看錯了。
沒錯,還是戴着大厚眼睛,胖乎乎,前天他頭頂的那搓翹起的毛還繼續在風中飄揚呢,看來他已經三天沒洗頭了。
我有點奇怪。
他的氣質看着就是……怎麼說呢,看着就知道跟我不是一類人。
你懂吧:那種跟我不是一個階層的氣質。
他這種人,我看經常出沒在高級寫字樓裡、商場裡,氣質文绉绉的,男人看着也帶點陰柔,有點像我們院裡的“秀才”岑堅。
這種人應該就是公衆号裡說過的“中産”,他們跟我唯一的關系就是送外賣和收外賣的關系。
就算是送外賣我也和他進不了一個電梯裡,我們外賣員走的是貨梯。
此時此刻,這種氣質的人絕對不會出現在商場裡,現在是上班點呢,他們下班怎麼也要晚上八點以後了。
但是此刻,那個胖叔叔就跟我們“這種人”一樣都在商場一層的公共椅子上閑坐。
坐一會還去外面曬一會太陽,再踱步進來慢悠悠坐下。
我好奇心一下起來了。
所以當他再次踱步進來時,我忍不住沖他笑了笑。
他一愣,随後應該是想起我了,也笑了一下。
但是就連此時的笑容都是帶着矜持自傲的。笑意淡淡的,禮貌性微笑,背後是巨大的隔閡,似乎跟我不是一個階層。
他這一笑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種對小姑娘輕易起色心的歹徒,這跟岑堅一個樣。
所以我放心搭話,把我的詞彙書沖他揮:“我買了新的詞根記憶的書。”
他接過去,翻了下:“不錯。”
又随手給我講了幾個學習小竅門:“你睡前閉上眼睛回憶一遍今天所學,記不清楚也沒關系,第二天睜眼第一件事就是翻書再複習一遍,這樣記東西超快。”
真的嗎?我看他說得很笃定,就問他:“你怎麼知道?”
他語氣的驕傲更甚:“我當年雖然沒考雅思,但六級分數我們全年級第一。”
這麼厲害?
我已經非昨天吳下阿蒙,聽岑堅說過四六級是什麼概念,所以驚呼了一聲。
他就笑:“一看你就不信,我告訴你我以前是某某大學畢業的,研究生,上學時又拿了國獎又得獎學金,畢業後某公司來我們學校招人,我第一個就被錄取了。”
那個某公司我聽說過,是一家很大很大的企業,我手機裡有一個軟件是這家公司的。
真是春風得意。我肅然起敬。
這就算認識了,我知道了他叫嚴國棟,每日固定出現在這座商場一樓。
自然而然我很好奇他為什麼這麼做。
一問他就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他才說:“現在失業了。”
可能因為我是一個陌生人,所以他能肆無忌憚?
打開了話匣子,他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自己的境況,以前很是輝煌厲害,但到了三十多歲,忽然被“優化”了。
他不好意思跟家裡人說自己被裁員了,所以每天都跟上班一個作息,還是早出晚歸,這多餘的時間就都在商場消磨,假裝自己還在上班 。
我發現我們居然是隔壁鎮的,他居然跟我是一個老家出來的這個發現一下子我就有了親近感,我知道我們那種村裡能考出一個人來挺不容易的。
所以我說:“沒有工作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找啊,這不是特别大的事呀,換一個地方你不能接着找工作嗎?”
他就笑了,他說:“根本都沒這麼簡單,你想把這件事情想的太簡單了,而且我現在過了35歲了。”
“過了35歲?”我沒看明白為過了35歲就怎麼樣了。
他說:“你知道嗎?現在牛馬都有一個年齡限制了,隻要過了35歲就不給工作了。”
我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說法:“那是活了35歲自動消失嗎?”
他嘿嘿笑了,說:“有可能是這樣。”
我搖搖頭:“那祝願你能早點找到新工作。”
然而過了半個月他還是在商場一層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