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裡的外賣員們都差不多,大家一天能賺兩千,一個春節十天,怎麼也能賺個兩萬塊錢。
夏強也賺了錢,他們餐館過年期間照常開,老闆給留下的員工開三倍工資,因此他也忙得團團轉。
大年三十那天我們都在各自忙碌,甚至比平日裡更忙亂。
我接了一單又一單,從一個小區輾轉到另一個小區,甚至到了十點還在上班。
但接近淩晨就沒什麼單子了,估計要買東西的人都買完了。
我騎着我的電動車美滋滋往家走,大年三十的北京,路面空蕩蕩,路況非常好,沒什麼車,我感覺我可以垂直于馬路橫着騎。
除了有一輛輛公交車,沒想到大年三十公交車還在正常運行,不愧是首都啊,偶然一輛燈火通明的公交車從空曠街面慢悠悠經過,顯得年夜更寂寥了。
我這時候才有點孤單感。擡頭看附近小區燈火點點,知道每個燈火下都是一戶人家笑吟吟的臉,就像我今天去送外賣,偶然打開的門縫隙裡,小孩子鬧着吃丸子,爺爺奶奶系着圍裙炸丸子,爸爸如釋重負接過我送到的外賣,松了口氣沖屋内喊:“買到膠水了,趕緊來貼春聯吧。”,他妻子嗔怪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責怪他馬大哈。
開門時一家家熱氣從門縫裡透出來,像是他們幸福生活的吉光片羽落到了我手心。
我本來想傷感一下,可是下一秒我的手機響了。
是何朔旅。
“你也沒回家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情有點雀躍。
“我要回家的,隻不過三十車票搶不到,搶到了初二的。”何朔旅的回答一如既往冷靜。
好吧,我還以為他也像我一樣無家可歸呢。
“你這會有空嗎?”他問,'"跟我去看煙花。"
啥?
煙花?
“不是年前你說想看焰火嗎?”何朔旅聽見了我的疑惑。
我是說過一次,還惋惜說北京看不到煙花,我老家過年每家每戶都有放煙花呢。
可是他能找到焰火嗎?
反正現在也沒單子了,我騎着電動車往他說好的地方趕。
何朔旅站在一片空地上,他笑眯眯看着我。
我瞄了一眼,旁邊地上放着一盒子應該是焰火。
“你瘋了啊?”我趕緊四下打量,看有沒有人注意,“大過年的,我可不想去派出所給你送餃子。”
“大過年的,你就不能盼着點我好?”何朔旅随手把我圍巾拉起來,“都滑倒脖頸了,回頭卷進車輪子現場吃席。我要坐小孩桌。”
“呸呸呸。”我趕緊把圍巾拉上來,“今天太忙了。”
說完又反應過來:“别打岔,你怎麼敢放煙火,這不是違禁品嗎?”
“這是五環外,我老同事說,他們都在這放煙火,沒人管。”何朔旅跟我說,又指不遠處,“你看好多人呢,法不責衆。”
這是一片修整過的荒地,以前是建材城,年前推倒了,估計想年後開工,所以沒什麼人,也沒什麼建築,别說,還真适合放煙火,陸陸續續有人開車過來,從車後備箱搬出煙火。
法不責衆,估計真是沒什麼人管,我忐忑的心放回原地。
我做賊一樣四下打量時何朔旅已經去點煙火了,他看了半天說明書才操作,一會讓我嚴格站在安全距離外,一會找東西做支架放煙花,還對擺放方向不厭其煩反複調整,東摸一把西摸一把看着很不熟練。
就在我都放棄看他的煙火時,他忽然嚷了一聲:“好了。”
煙花印信發出劇烈燃燒的聲音,很快。
我已經在他規定的安全距離外了,他還是沖我跑過來,扯着我袖子,拉着我往更遠處跑。
真是惜命啊,這個人。
我看了看自己袖子,又想,偶像劇裡男主角這時候應該順理成章牽住女主的手了,而不是像他這樣胡亂扯着我袖子一角,像要飯乞丐大逃亡。
“好了。”他忽然住了腳步,示意我轉身往後看。
他猛地跑又猛停,我慣性沒刹住,一下就撞到了他身上。
“咻”一聲,煙火爆發出急促的響聲,随後天空上“啪”一下,就像花打開了。
無數耀眼的金色、綠色、寶藍色光點從一個點集中迸發,又沿着花瓣一樣的痕迹播撒四處,在黑暗的夜空孜孜不倦留下燦爛笑顔。
一次又一次。
煙火的魅力就在于,不管你看過多少次煙花,還是忍不住每一次都駐足、驚歎,如第一次初見一樣。
我看着煙火入了神。
何朔旅沒說話,安安靜靜陪着我看煙花。
放完煙火,他把剩下的紙殼子扔到附近的一處公共垃圾桶裡。
“就沒了嗎?”
“當然。”何朔旅回答得理所當然,“煙花很貴的。”
他就買了一盒,不過我們還可以看别人放的煙火。
空地上漸漸人變多,有大人帶着小孩的,有情侶來放的,各個都搬出了各種各樣的煙火。
我們按照何朔旅的安排到了馬路對面,舒舒服服看煙火。根據他要求,連我的電動車都放得超級遠,據說是防火。
看來他的消防證沒白考。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一會指點天上的煙火,一會聊些工作的事,何朔旅還笑話我的來電鈴聲。
“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錯,分手不是唯一的結果……”
“好久沒聽到這麼土的歌了。”他很毒舌,“甚至土到不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