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冀,昭文十八年秋。
帝不豫,其弟容王将兵圍宮,意欲奪權。
東宮雖有太子,望之多弱,素不問朝政,惟喜食茶聽曲兒,實非儲君人也。
比之東宮,容王更得萬民心。
容王軍功赫赫,言先帝本傳位與他,失于立嫡不立賢,使兄長得位。今兄長在位多年,将死,儲君之位傳于他亦不為乎?朝臣皆為之觐言。
不知何因,容王要沖動謀逆。
帝崩,容王篡弑敗,射于殿。太子嗣位,改元:和順。
容王家眷坐斬,朝臣惜其糊塗,既而覺之蹊跷。容王一雙兒女皆問斬,屍首挂于城門上示衆七日,獨留王妃活口。
新帝将原為叔母的王妃扣留宮中,不冊封無賜院,惟養于日寝殿。直至叔母誕下一子,即冊為妃,賜号:娴。
五年秋,娴妃勾結武将屯地養兵一事被告發,遂廢之冷宮。朝臣皆勸,妖妃誤國,理應賜死。不待皇帝下诏,娴妃縱火自焚,早有死之心。
是月,娴妃幼子被囚進宮中荒廢偏殿,足有二米的鐵鍊鎖住雙腳,飲食一處,與狗無異。
十年冬,有人稱,見過娴妃出沒無定山。
凡間萬餘人,相似亦不為過。
然,傳聞句句真切,雲其是仙,端坐浮雲之上,周身泛光,能點石成金,能化旱地為溪流。原是下凡曆劫的仙,縱怨太多,列仙敗,辄留人間尋仇。
鬼怪神說,不信則無。
十五年春,皇城内數處宅院走水,救下火後,殘破屋瓦下驚現一副完整铠甲。
驗後見之铠甲乃容王所有,且遭害宅院之主均是當年抓捕容王家眷者。
四月,有老者缢于城門,高牆上留字:無定山的怨神将以問仇。
大冀地廣物薄,獨不聞何謂無定山。
可百姓皆言無定山上有娴妃養的兵,專與朝廷對抗,凡死在他們刀下的非貪吏也纨绔,凡他們所保護的定是受盡官家危害的可憐人。
無定山無定山,尋不見出處,先掀起無定風。有好事者,開茶肆取名“無定茶館”,開酒樓謂之“無定樓”,擾亂了朝廷追查的步子。
十七年夏,鎖在鐵鍊下足足十四載的小皇子,亦娴妃幼子,在決心赴死之際,那扇經久失修咿呀作響的房門被推開。
有人進屋,兩指一彈,銀針劃破光束下的塵埃,隻一瞬,就将小皇子手中的火折子打飛入牆。
“cut!”
一聽見導演的聲音,尤迦元保持在站位上不動,但前一秒還是陰郁的臉上立馬浮起期待,回頭問導演:“怎麼樣?”
“這遍可以,換李序的近景。”導演一聲指令後,燈光攝影快速挪位。
這場戲拍攝尤迦雲飾演的小皇子趙弈珩和顧栩的男一角色李序,在劇中的第一次見面。
準确來說,要論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在容王府破敗之前,李序還是無憂無慮小世子,趙弈珩還是母親腹中未被發覺的胎兒。
不過,知道他們是親兄弟的人早已死去,無從證實的關系反而成為兩人日後走向對立的因果。
這部劇片名《清波引》,以李序的視角為主,從他幼年經曆家門遭陷害被滅,僥幸逃脫後孤身混迹江湖,為了複仇,從江湖一步步踏入朝堂,借趙弈珩的身份攪動朝堂風雲,為父沉冤,為母尋仇。
而面對趙弈珩,李序并不把他當做同母的弟弟,隻看他是仇人之子。
所以,第一次見面,看到這個慘白羸弱的少年,李序沒有憐惜,隻有為達目的的利用。
等待片刻,燈光攝影機就位,導演喊:“action。”
屋外,李序推門進屋,神态警覺,聞出屋子裡四處是火油,随即利落擲出暗器打飛小皇子手中的火折子。
小皇子縮起身子躲避讓他感到刺眼的陽光,幾次擡眼,卻不敢注視面前的陌生人。
“想死?”李序走近,環望四周,再慢慢看向這個畏畏縮縮的小皇子,以居高臨下的姿态,命令一聲,“擡起頭,看我。”
小皇子肉眼可見在哆嗦,花了很大的勁兒才擡起腦袋,小心直視。
對上目光,李序臉上滿是江湖氣息,不羁地笑了一聲,問他:“甘心嗎?”
小皇子眼裡的恐懼不安緩緩轉為疑惑,直到聽見這名陌生男子說出“不想拿回屬于你的榮華富貴,或者皇位”,疑惑的神情變成震驚。
這份震驚有些複雜,是不稍片刻,就隐隐露出欲.望。
震驚和欲.望之外,導演一聲“cut”,尤迦雲那雙滿是戲的眼睛立馬松散下來。
一秒出戲,蹲下檢查腳踝上被鐵鍊勒出傷痕的特效裝有沒有掉,一邊從袖子内掏出藏裡面的小風扇,有點被自己藏東西的技能炫到,憋不住得意的笑。
有工作人員過來幫忙開鐵鍊,看顧栩站在原位,就提醒了一聲:“顧老師,現在可以先休息。”
不如尤迦雲對角色的拿捏有度,顧栩演戲屬于沉浸派,臉上表情還保留着李序的影子,頓了頓,腦子還在閃回剛才小皇子的幾次眼色轉換。
沉浸劇情,顧栩在思考這個看上去脆弱不堪的小皇子恐怕沒那麼簡單。
跳出劇情,顧栩想的是,年紀長了不少,尤迦雲在演戲上的靈氣可一點都沒掉,明明非科班,閑着也不會多看幾眼劇本,可一進入角色,狀态卻遊刃有餘。
兩邊的思緒在顧栩大腦裡來回搖擺,直到助理遞來小風扇,他才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