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栩回答不上來,尤迦雲就不再勉強,收回了手,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跟自己一樣擁有狗鼻子。
他坐回自己的小床上,突然提起這茬就忘了剛剛要跟顧栩聊劇本的事,有點意猶未盡,聞完自己的手背又聞一聞頭發。
尤迦雲現在的發型是小電影開拍前按學姐要的效果去理發店新整的,小卷毛,碎蓋狼尾頭,将将把他那張稍微鮮嫩的臉蛋兒襯出幾分野性。就幾分,人還是嫩的,那股大學生的清澈無害依然不可覆蓋。
用來當睡衣的是一件已經洗到變形的老漢衫搭配印有卡通圖形的沙灘褲,端坐在床沿邊,耷拉着肩膀,用食指纏下幾撮發尾在鼻子前嗅。
衣服太大,或者是人太瘦,那件老漢衫其實等同于什麼都沒穿,隻要擡個胳膊,别人什麼都能瞧見。
對此,尤迦雲本人毫無察覺。否則也不會在放棄繼續研究香氣後,依舊擡着胳膊繞起發尾試圖紮個辮子,一邊轉頭去喊哥。
喊完才發現原來顧栩沒看劇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看了過來。
“我差點忘了要問的事。”尤迦雲說。
尤迦雲本人毫無察覺的,還有顧栩因為過于克制而變得嚴肅的表情,當他不假思索問出“你會因戲生情嗎”,對面顧栩的眼神更複雜了。
“不會。”顧栩馬上回答。
“你不是說會代入角色找情緒?”尤迦雲又問。
顧栩掀開被子,坐到床沿,和尤迦雲面對面,神情嚴肅地說:“你把拍攝工作當成平常玩劇本殺一樣,體驗角色,放平自己的心态随着故事的發展去感受角色的情緒,不用較真地代入自己也喜歡……”
尤迦雲聽得認真,頻頻點頭,然後等了等,看顧栩一副欲言又止,就跟着問:“喜歡什麼?”
“喜歡同性。”顧栩說。
尤迦雲來了精神,拍床說:“是吧是吧!我就是在想,按我這樣不專業的演戲經驗,會不會拍完回學校連澡堂都不敢去,面對一群男的也扭捏起來。”
尤迦雲的思維方式吧……要說單線又挺會發散,要說會發散又挺簡單。
他沒把目标框死在顧栩一個人身上,想的是所有同性,萬一演完之後就變得對所有同性都輕易産生悸動怎麼辦?
那澡堂還怎麼去?
尤迦雲以為顧栩是一個比自己更專業更成熟的人,他對顧栩充滿信任,相信顧栩剛正不彎,所以沒想太多,問“因戲生情”也隻是要簡潔明了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再此信任之下,尤迦雲經常做出一些他本人毫無察覺,但容易讓人誤會含有暗示意味的舉動。
不管是在别人洗完澡之後,貼到别人身上聞味道;還是光着身子要别人拿睡衣;拉着别人的手搭到自己肩上;大半夜穿着暴露在别人床邊暗示身上香氣誘人;沒有邊界感的誇獎;穿着暴露坐在床上緊張地玩頭發……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太喜歡眨巴着眼睛沖别人笑。
這都是顧栩眼中所看到的。
尤迦雲應該慶幸顧栩的确更專業更成熟,不會輕易把此類行為定性成勾引。
雖然顧栩恍惚過很多次。
于對尤迦雲的信任,顧栩選擇相信尤迦雲隻是一時被角色影響,所以悉心指導。
顧栩說:“你之前不是還質疑過,演殺人犯該怎麼辦,總不能演完就想要犯個案?”
“那得看心裡醫生?”尤迦雲插了句嘴,順道就把自己說通了,大不了去看心理醫生,好像也沒多大的事?
這麼一想,神情松懈了不少。
可顧栩不松懈,拿來劇本靠近尤迦雲這邊,翻回第一頁要從給尤迦雲講一遍這個故事的理念。
雙人床中間的過道挺窄,顧栩靠過來那一下頭發絲兒剛好從尤迦雲的鼻前飄過,是熟悉的味道。
天生聽人講課就愛走神,尤迦雲馬上轉移思緒,往前聞味道。
顧栩注意到尤迦雲嗅來嗅去的動靜,斷了話。
這距離太近,顧栩擡起腦袋那一刻,臉頰剛好被尤迦雲幾撮頭毛掃過,很近,近到尤迦雲閉着眼睛每一下的氣息都附在顧栩皮膚上。
溫熱的氣息存在感很高,猶如麻痹人體神經的病毒,附着力極強,瞬間遍布全身,且對心髒也有一定的攻擊力,因此顧栩不僅手腳變得酥麻,連心跳也開始不規律。
“我知道了,是……”尤迦雲聞出了味道,但來不及講出口,睜開眼才發現都快磕到顧栩腦門了,想撐着床沿往後躲開,結果摸了空,手沒撐住,人直接往下倒。
沒摔着,讓顧栩接住了,然後兩人一起倒在雙人床中間的小過道。
過道就那麼點空間,尤迦雲幾乎是被顧栩環抱在臂彎裡,哪都沒磕着,隻感覺到顧栩結實有力的胳膊太讓人有安全感。
這份安全感讓尤迦雲忍不住沉溺了幾秒,在這幾秒裡,心跳在瘋狂加速,可能是吓的,又好像不是……床才多高?摔一下有什麼可吓的?
這床才多高,顧栩真是個好人,居然還能反應那麼快護上來,尤迦雲回了神就一邊在心裡給顧栩發好人卡,一邊爬起來去看顧栩有沒有撞到。
摔倒的時候顧栩手墊在了尤迦雲腦袋底下,生怕把骨頭撞斷了,尤迦雲很小心地捏了幾下顧栩的手,問了幾遍“疼不疼”,而後才發覺有點多餘。
這二頭肌比鋼鐵還硬,壓不壞吧。
“還有沒有撞到哪裡?”尤迦雲接着要去檢查顧栩其它地方,但伸出手就被顧栩擋開。
顧栩說:“我沒事。”
“對不起,是我的錯。”尤迦雲讪讪地笑了起來,彎下身去拍顧栩睡衣上不知道有沒有的灰塵。這麼愛幹淨的人,可别把人弄髒了。
拍了兩下,手被顧栩拉開。
尤迦雲保持着笑,朝顧栩看過去,才要開口說話,卻發現顧栩流露着無可奈何的神情,深深呼出一口氣。
不懂顧栩這副表情是不是在煩躁,尤迦雲警覺地閉上嘴,不再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