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來北方的秋天這麼隆重啊。”

不像有些南方小地，一年四季樹木都是那般郁郁蔥蔥的模樣。

四季太淡了，時間怎麼被偷走都不知道，如果哪天突然要死掉，瀕死之際回望自己的一生，走馬燈背景一片綠油油就算了，到時候還會發現少了四季的人生，就像一把尺子上沒有刻度。]

常月娥一看到尤迦雲進門，立馬把她已經看了十多分鐘的小電影調回片頭，然後在第一段台詞和旁白出來後按下暫停。

問尤迦雲：“你聽聽，你聽聽，什麼意思這話？怎麼的南方人還會因為少看幾片落葉就少活幾年？”

沒有什麼比你媽看你年輕時候拍的酸不溜啾片子、反複聽你念過的酸不溜啾旁白、再跟你較真其中意思還尴尬的。

“看别的吧。”尤迦雲試圖拿走遙控器，沒成功。

常月娥說：“你坐過來一起看，挺好的這小電影，就是老講聽不懂的話，一句話講能明白的事，非要七繞八繞……”

一邊嫌棄着，又一邊意猶未盡按下播放，常月娥注意力回到小電影上，沒發現坐在她兩邊的人在打眼色。

尤迦雲并沒有主人家的友好樣貌，指一指顧栩，再指一指大門，下逐客的意思，口型上不斷在重複：“你在這裡做什麼！”

顧栩好像沒接收到指令，一臉營業微笑，轉回頭繼續看小電影。

見已經不能阻止，尤迦雲準備逃走，才不要被公開處刑，下樓遛哈哈是個好借口。

不過沒來得及開口，小電影又暫停了，常月娥拎着另一段旁白非要較真是個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要較真什麼意思，就很沒意思了。”尤迦雲冷臉回答，“一句話多繞幾遍，各種形容詞比喻句堆砌一塊兒，聽不懂就對了，那樣才能顯得文藝。”

尤迦雲說着要站起來，不巧看見哈哈跳到顧栩身上，鑽進顧栩懷裡了。

這時候過去從顧栩懷裡抱走哈哈就很奇怪，尤迦雲隻好坐回去，躲着他媽的視線，不停給哈哈打手勢。

哈哈不理人，隻有顧栩在看尤迦雲比劃。片刻，尤迦雲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太多，瞪一眼顧栩後，扭開了頭。

小電影他是看不了一點，太尴尬。

看過一次完整成片，相較于成片裡的壓抑，拍攝過程每天都跟玩似的樂呵樂呵，所以尤迦雲不太能接受。

當時對角色也沒有過多的理解，就按着一個中二病少年的形象去演。大概那會兒表演天賦就隐約露出了苗頭，理解不了角色，靠着每天在現場問顧栩或者學姐需要什麼效果，就能精準把情緒演到位。

中二病少年紀西在經曆過兩次高考失利後，硬着頭皮去上一所中不溜的大學，讀着不喜歡的專業，開學一個月，逃了。

拿着家裡提前給的四年生活費跑去租車，他沒駕照，是找的代駕，預付了八千多塊錢，送他去漠河。

大概是漠河那個方向，并沒有給出明确目的地，隻承諾結束行程後會再另付八千多。

[“你心太大了，真的瘋了，什麼人會找代駕走兩千公裡的路去玩兒，這麼跑一單你能賺多少錢？時間成本和人身安全你算過嗎？小心被騙去割腰子我告訴你！”

紀西就倚靠在車門邊，聽着他的代駕司機跟别人的通話。

手機丢在駕駛座位上，聲音是外放的，司機在換左前輪車胎。

“我知道，你放心。”司機語速很慢，但嗓門有些大。由于手裡的活兒動作不小，他在靠近手機準備回話時，一個不小心，人工耳蝸的外機又掉了。

手上全是油污，隻能擡眼向紀西尋求幫助。

紀西滿臉不悅，因為這通電話已經嚴重打擾到他欣賞秋季風景的心情，況且電話那頭還把他塑造成一個割腰子的人叛！

他昂着姿态，有些盛氣淩人，本來想等着司機開口求他，然而司機絲毫不在意紀西的态度，也不求人，指着卡在衣領上的外機示意紀西幫忙拿。

忘了自己能開口，隻是笑着等待紀西動手。

這是一個服務态度很滿分的代駕司機，有耐心，話不多，總是平易近人的，如果行程結束紀西有時間是會考慮給他一個五星好評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紀西隻能放下姿态，俯身過去。

但此時電話那頭的男人還在講話，他說着：“耳蝸外機還能用就用着，不是家裡舍不得給你花這個錢，你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大哥明年就要結婚了，首付還沒湊出來，事有輕重緩急，你有錢就應該先……”

紀西覺得這些聒噪的聲音就沒必要讓他的司機聽了，所以自作主張拿走外機，放在手上把玩。

聽說從七歲植入人工耳蝸後，這個外機就一直沒有升級更換過，用了十幾年。好幾道劃痕，其中最明顯的裂縫是用膠布貼住的，已經夾不住耳朵，動不動就會掉下來。

一旦掉下來，與外界就斷了聯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