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原先他們同居的那套房子,在同一棟樓裡,格局大差不差,一些家具軟裝基本不變。
明明時隔六七年,踏進屋的那一刻卻恍如昨日,留有哈哈抓痕的換鞋凳還放在老位置。
顧栩說,當初他們住的那套房已經辦過手續還給家裡,攢了幾年錢才買下現在這套。
他進門首先拿上消毒濕巾擦試行李箱,在玄關處忙活兒,一邊說着房門密碼沒變,讓尤迦雲可以自己輸入指紋。
尤迦雲有些失了神,走進屋内看了一圈。
就好像,這隻是很尋常的下班回來,屋子裡還留有淡淡的檀香,冰箱旁的置物架上還有吃不完快熟透的香蕉。
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
早幾年,兩人關系破裂處于互相騷擾模式那個時期,他們沒少網上下單往各自家裡寄哈哈生活用品,尤迦雲寄東西地址隻填單元樓棟,從未想過原來準确位置是換過的。
顧栩擦完行李箱拉進卧室時,尤迦雲站在窗前往外看,放完行李再出來,看見尤迦雲拉上了窗簾。
“你是真來偷情的?”顧栩問。
尤迦雲跳過對“偷情”這個詞彙的糾正,摘着口罩圍巾,一邊說:“顧老師最近是熱門人物,我可不敢搶你風頭。”
但其實沒表現出來的那麼無關緊要,隻要不在顧栩的視線範圍裡,尤迦雲的目光就落在屋子内每一處,來來回回地仔細看。
那張懶人搖椅是他們一起去家具市場挑的,喝水的杯子也是,連WiF的賬号名稱和密碼都沒有變過。
尤迦雲評價一句:“沒想到你這麼念舊。”
“應該不隻是念舊。”顧栩意有所指。
“省錢?”尤迦雲挖苦他,“那看來顧老師這幾年發展也沒有網上說的那麼光鮮,新房子裡全是舊物。”
尤迦雲坐上搖椅,晃了幾下,半個身子窩進椅背裡,别提多舒适。
沒有太多客人的拘謹,看着顧栩倒了杯水過來,尤迦雲伸手就要去接,順嘴講一聲“謝了”。
沒能拿到水杯。顧栩居高臨下地看他,淡然喝了口水,再問:“你是這麼理解的?”
“那不然?”尤迦雲看着想喝的水被顧栩喝了,接着把水杯放上茶幾。
顧栩拿開尤迦雲的腳,坐到前邊的腳凳,然後說:“你讀書的時候閱讀理解應該很難發揮好。”
“叫你幾聲顧老師,又把你的育人心得提出來了。”尤迦雲問,“這題需要怎麼批改,要不你說說?”
顧栩按住扶手,将搖椅按到自己面前,他說:“将就着用的才叫舊物,珍存下來的是寶物。”
搖椅被顧栩控制得緊,半點不晃,尤迦雲沒地兒縮,隻能坐直身子盡量離顧栩遠一些,避開目光,環視屋内一圈後看回了顧栩。
在裝傻,或者一半是套話,尤迦雲說:“哪幾樣是寶啊,最好收一收,别回頭磕着碰着賴到我身上。”
“你是它們的領頭。”顧栩松了些力氣,拍兩下扶手。
搖椅往後倒,但馬上又被顧栩按回來,尤迦雲跟着被帶過去,在呼吸互擾的間隙裡,聽見顧栩補充:“賴不到你身上。”
北方是真的暖和,進屋才多久,熱氣就隻竄腳底闆。不止是熱氣吧,尤迦雲漸漸覺得燙腳,腳趾頭是蜷縮着的,不過面上沒有敗下陣,僵持了許久,顧栩不動,他也不躲。
如果不是放在口袋裡的手機不斷傳來悶聲的震動,他們這場僵持戰大概可以耗到窗簾外的月光變清晨第一縷日出。
是顧栩的電話,應該是挺重要的事,他接起後聽了一會兒就起身走開。
尤迦雲翻了個身窩回椅背上,搖了幾下,提到嗓門眼的那顆心更加不上也不下,趕忙站起來,左右看看,最後去整理行李。
張躺椅的回憶不怎麼光彩,全是馬賽克場景,那畫面不适合這種時候彈出在腦海。
以前,最開始的時候,不太能抵抗得住持久的沖撞,尤迦雲常常需要中場休息,然後逃出卧室趴到這搖椅上抽根事後煙。
大概算……事過半的煙。開着一點小窗戶透着風,窗簾飄飄蕩蕩。
那是尤迦雲唯一一個抽煙不會被兇的機會,或者說,會被更兇的對待,很多次是那口煙都沒來得及,吐就淹沒進了顧栩的嘴裡,接着這搖椅開始搖搖蕩蕩。
可真要說,按這地方跟同居時住的屋子相似程度,哪個地方都留有馬賽克記憶吧。到底是以前年輕氣盛,不像現在,蓋一條被子底下,睡覺就真的隻是純睡覺。
尤迦雲不怎麼能睡着,見顧栩也沒睡着,就問他前面那通電話誰打的。
“家裡通知,後天律師公布遺産分配。”顧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