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的事很快敲定下來。
時間确定,地點确定,人物遲遲未定。
原因是繪裡和花江先生意見産生分歧,後者提出的要求:cos超人氣角色,知名度越大的越好。繪裡不同意,不同意最主要的點是她想本人出鏡,不上角色皮,以本來面貌和大家見面。
這幾天就這個問題争論不休,花江先生氣罵打字都快出肌腱炎了,八頭牛拉不回她這個倔脾氣。
繪裡一個電話甩過去:“歪?”
“姑奶奶你能不能省點心,讓你cos超人氣角色不是超氣人角色。給我留條活路,首次直播秀對你來說多重要你明白嗎?”
電話那頭三十幾歲的青年音沙沙的,像霜打的焉茄子飽經風霜。
看來這幾天确實不好過,繪裡用肩頭和耳朵夾住手機,敷衍道:“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手上忙着拆吸管的塑料包裝,她躺進陽台舒服的大躺椅裡換另一邊耳朵接電話,好生一副惬意的模樣。
陽台、雲朵、晚霞。
迎面的風很舒服,如果沒有手機那頭源源不斷的唠叨聲就更好了。
好适合睡覺的天氣,繪裡咬着吸管有些口齒不清:“剛吃完感冒藥,喝點草莓牛奶祛祛苦味。”
“你感冒了?”
“沒。”
“那你沒事吃感冒藥幹嘛?”花江先生一驚一乍:“我跟你說,你還小,話可以亂說藥可不能亂吃啊。”
“我哥感冒了。”
“你哥感冒跟你的聯系是……?”
舌頭抵住上颚由左滑到右,隐隐回味,繪裡不明意義地鼻子哼哼兩聲,轉移話題:“超氣人角色我這裡倒有幾個男性角色預備役。”
聽她松口,花江懸着的心勉強落地,反應過來她說什麼又渾身抖個激靈:“首先我先替女粉們謝謝你,其次請坐實你美少女的身份。”
“我本人不夠美少女?經紀人先生。”
花江想想曾經白寶後台見過的全素人狀态茈,平心而論,長得是挺爽的,路上碰見很難不動挖角的心思:“诶不對,你在這兒等我是吧?”
人總是喜歡折中,比如别人說走門不行,那就掀屋頂。
繪裡還是那副不着調的腔調:“怎麼會,瞧你說的。”
她補充:“我賬号原本就女粉偏多,能來看我直播,說明都是特别為我而來的人。”
“你要說為你,去公司看看,整個公關部都在為你的事情打起十二分精神,宣發需要時間,早點定下來,就當替幕後的工作人員們考慮考慮,事情堆到同一天趕工打算想讓他們死嗎?”
繪裡默默把手機拿遠,哇,社畜的怨氣好重。
“總之最晚明天,明天必須把角色敲定給我。”
意思沒得商量,繪裡沒說話,腦袋側靠椅背找到一個支點,靜靜看向窗外的景色。
天邊小鳥撲棱翅膀,自由自在,天黑前忙回家去。
她眺望它遠去的方向,問:“你以前不是說過,因為我是小茈,她們溺愛我,不管皮上還是皮下,她們都喜歡我這種話嗎?為什麼現在不算數了。”
“現在情況有變。”
“肮髒的大人心慣會找借口。”
“所謂大人,就是出入社會摸爬滾打積累經驗,靈活應對生活和工作中有可能發生的任何突發事件,冷靜地處理問題,承擔責任,具有随機應變的能力,必要時舍棄一些感情,想方設法完成任務目标。你的最佳經紀人,花江澈,參上!”
“……我沒在誇你。”
“那我問你,一開始不把别人的喜歡當回事,這幾天跟我據理力争的人是誰?”花江話鋒一轉,“再過幾年你也成年了,扪心自問,在這個圈子混這麼久有些事情你比我清楚。”
繪裡握緊手機,暫停咬吸管的動作,臉轉向另一邊躲着太陽的餘光。
沉默良久,久到花江甚至以為電話挂斷,忽然她小聲喃喃:“可是,我還是想和大家做朋友。”
“……難得有人喜歡我。”
破天荒聽出點委屈,換成玲王少爺估計立馬心軟,花江自認花花世界迷人眼,加點抗性要保險,這點程度他扛得住:“那你更該做好覺悟,誰不希望自己喜歡的推越來越好,立于耀眼的地方閃閃發光。”
他頓了頓,“你不會真以為,粉絲和自推之間的感情能夠對等,她們真想和你交朋友?”
哎等等。
繪裡一鼓作氣想大聲反駁‘我有和粉絲交到好朋友叫小千’結果花江搶先說:“再說你私下性格那麼差勁,古闆、任性、不坦率、愛鬧别扭,嘴巴抹蜂蜜,這朋友是非做不可嗎?我都替她們感到頭疼。”
“花江桑,我們兩個這輩子沒法成為好朋友。”
“加一條小心眼記仇。”
身為經紀人有必要幫藝人弄清自我認知,這場直播目的是為了宣布小茈将以第二個身份,‘凪茈’的名字模特出道,宣傳引流加安撫人心,以此為大前提進行的,素人出鏡容易被質疑動機不純,要是被誤解成和前職業割裂,人氣大跌算好的,嚴重點引發炎上事件,到時候他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更何況。
花江使出絕招:“雖然說選擇大于努力,出生決定命運,你由玲王少爺主推。但據我所知,公司裡有部分人對玲王少爺的決策不滿已久,竟然勞師動衆捧一個沒能給公司帶來任何營收的藝人。”
“哦,嫉妒我出生數值高。”
“你有沒有在聽?不拿出點成績,再這樣下去。”
點到即止。
繪裡撕開牛奶盒的邊角,壓扁,發出微弱的‘嘶嘶’聲,那是空氣被擠壓的聲音:“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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