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最後一句話,佟央推開兩人,奪門而出。
外面果然在下雨,佟央跑出公寓,擡手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家。路上,望着車窗上汩汩滑落的水珠,不争氣地濕了眼睛。
高中的時候,佟央和江蔚同班,年少的喜歡總是莫名其妙,互相講題,互相帶早餐……加之同學們起哄,一來二去佟央感覺自己有點心動,就和好閨蜜分享了少女心事。
當時楚心雨還打趣她,說她和江蔚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以後要當婚禮伴娘。
高中學業重,佟央和江蔚默契地沒戳破窗戶紙,高考出成績後,兩人都考上北城大學,江蔚告白,佟央接受,自然而然就戀愛了,直到如今,他們還是老師同學口中校園戀愛的一段佳話。
可是,幸福具有迷惑性,愛情是假的,友情也是假的。
眼淚越流越洶湧,佟央泣不成聲。
前排司機大叔遞給她一盒紙巾,一路上識趣地沒多問。
回到幸福小區,佟央眼睛腫得像兩顆桃子。佟央住一棟,楚心雨住二棟,兩家人關系一直不錯。
佟央望着兩棟緊挨的居民樓,心中五味雜陳。曾經,她和楚心雨也像這兩棟樓一樣,在彼此的生命裡密不可分,參與對方所有的喜怒哀樂。
而現在,楚心雨和江蔚雙宿雙飛,背叛了她。
佟央又開始掉眼淚,她哭着從包包上解下楚心雨送的玲娜貝爾挂飾,毫不留念地扔進垃圾桶。
家裡沒人,宋淑華和舅舅一家出去吃飯還沒回來。佟央松了口氣,她這個狼狽樣,實在不想面對長輩的拷問。
洗完熱水澡,佟央躺在床上删掉該删的照片,朋友圈和聯系人。
她的心仍舊很亂,情緒仍舊很糟糕,眼淚幾乎流幹了。
但明天是周四,工作日。佟央從小寄人籬下,比任何人都知道錢的重要性。
雖然難過,但她不允許自己為了不值得的人做不好工作,那才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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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男友和閨蜜雙雙背叛已經夠慘了,但禍不單行,佟央夜裡沒睡好,第二天上班遲了三分鐘。
“Elise,我說過多少次了,上班不可以遲到,一分一秒都不可以。”趙峰傑抓住機會數落她,“開庭的時候法官會等你嗎?當事人會在意你遲到的原因嗎?你不想幹,這份工作有的是人幹!”
佟央自知理虧,垂着腦袋挨罵,等趙峰傑罵完才開口:“對不起Aron,我不會再遲到了。”
“但願如此。”趙峰傑轉頭給她安排工作:“彭芳索要撫養費的那個案子,今天寫好再審申請書,整理材料清單給我過目,另外張千城合同糾紛那個案子,你寫一份類案檢索報告下周給我。”
佟央全神貫注地聽完,提醒說:“張千城的合同糾紛案,一直是Sini跟進。”
Sini本名程春雪,也是實習律師。她與趙峰傑同鄉,可能因為這個原因,趙峰傑待她不錯,工作量比佟央少很多。
趙峰傑:“叫你做事怎麼總推三阻四的?讓你做你就做,年輕人要多吃苦肯幹事,這樣才能取得進步……”
一番說教,佟央垂頭喪氣回了工位。她從抽屜裡拿出一包數字餅幹,撕開吃完後投入工作。
忙碌的好處便是,無暇傷心。
晚上九點多,佟央才勉強完成今天的工作,收拾東西下班。
在公司門口正好撞見Raya,佟央主動打招呼:“Raya,你今天也加班了嗎?”
“是啊。”Raya活動脖頸,一臉疲憊地說:“工作掏空了我,我打算去蹦迪找回場子,要不要一起?”
佟央沉默片刻。
回家必然會被宋淑華盤問帶男友見家長的事,家裡人知道她和江蔚分手,一定會張羅相親,畢竟他們早就把佟央嫁出去了。
一番猶豫,佟央很确定自己不想回家,點頭說:“好啊,一起去。”
“耶——”Raya常年泡夜店,最喜歡新朋友加入了,她摟着佟央走進電梯:“我們去九号公館,那兒的男人質量賊高,每個都帥得跟明星似的,雖然你有男朋友,但看看又不犯法對不對?”
提起男朋友,佟央心口鈍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分手了,我現在單身。”
“這麼快?”
“嗯,他劈腿。”
Raya瞬間變臉,冷笑道:“果然,男人都一個德行。别難過,我在九号公館認識挺多朋友的,金融男,it男,醫生和律師同行,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
“我目前對男人過敏,隻想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喝酒。”
“行,我們先過去再說。”
九号公館距離公司不遠,打車十分鐘就到。佟央看着乖,其實也有點叛逆,上學時候家裡管的嚴,她和楚心雨互相打掩護,偷偷去過好幾次酒吧。
想到這個,心髒又是一陣酸楚。
深夜的酒吧聲色靡靡,細碎燈光交錯,狂躁的音樂盡情律動,蠱惑衆人一起在夜色中沉淪。
剛進去,Raya的朋友就叫她們一起玩桌遊,佟央擺擺手,“你們玩,我去吧台喝一杯。”
“行,你少喝點,等會我來找你。”Raya囑咐說。
大部分人在舞池和卡座,吧台挺清淨,佟央走過去點了一杯長島冰茶。
喝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她和楚心雨第一次來酒吧,當時喝的就是長島冰茶。往事不堪回首,佟央讓服務生把長島冰茶收走,重新要了一瓶沒喝過的傑克丹尼。
如果失去的人僅僅是江蔚,佟央根本不會如此難過,事實上,楚心雨是比江蔚更重要的存在。她和楚心雨擁有彼此的童年,青春期,曾經那樣親密。
深夜情緒容易反撲,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覺間,佟央已淚流滿面。
Raya找過來的時候,佟央已經喝完了一瓶。
Raya大叫:“Elise,這酒40度,你當水喝嗎?”
“沒事兒。”佟央腦子空白,反應也遲鈍,“我酒量還行。”
“夠了Elise,失戀而已不至于,我必須給你找點樂子,免得你一晚上傷春悲秋。”
Raya環顧四周,馬上有了目标:“九點鐘方向,看見那個穿白襯衫的帥哥沒?去找他要電話,如果成功了,我給你八百塊。”
實習律師真的太窮了,一聽八百塊,佟央腦袋清醒不少,“真的?”
“騙你是小狗!八百塊,幹不幹?”
佟央連連點頭,“幹啊。”
佟央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馬上端起一杯香槟,鎖定目标,款款走去。
四周嘈雜,光線昏暗。走近看清男人的長相,佟央失神了片刻。
酒吧内人人衣着随意,或性感,或時尚,一看就是來找樂子的,但這位先生不同,白襯衫闆正得一絲不苟,西褲筆挺,他戴一塊機械鉑金腕表,渾身上下考究精緻,與現場奢靡頹廢的氣氛格格不入。
佟央莫名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思索間,她已經走到男人面前。
過道狹窄,男人垂眸掠她一眼,非常紳士地往旁邊靠,給她讓路。
但佟央沒明白對方的意思,腦袋裡都是八百塊。
她站定不動,不知道說什麼好,尴尬地笑笑,“嗨——”
周白赫氣質冷冽,“有事?”
氣氛沉悶下去,佟央第一次要電話号碼,糾結幾秒鐘,決定委婉一點,先邀請對方喝一杯,再自我介紹,一來二去要電話就順理成章。
心裡這般預演着,佟央笑容溫軟無害,遞上手中的香槟。
然而喝多了舌頭打結,明明想問對方喝不喝酒,她開口問出的卻是:“先生,要不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