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掌寬厚,溫暖,肌膚紋理不像養尊處優的人那樣細膩,而是如同裹着蠶繭,觸碰的一瞬間,在她指尖刮起輕微的顆粒感。
酥酥麻麻的顫栗,順着指尖蔓延全身,佟央感覺自己的心跳,和下落的雨點一樣快。
她沉默着,沒有說話。
雨從四面八方侵襲,手中那把透明雨傘質量一般,此刻已經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周白赫低頭,看見她因為潮濕而下墜的裙擺,上前一步,與她腳尖相抵。
“拿着。”周白赫将手中的傘遞給她。
佟央接過,純銀手工打磨的傘柄質感很不一樣,堅固又牢靠,再大的風雨也不會将它摧毀。傘身寬大,足以容納他們兩個人。
周白赫想脫下外套給她,手動了動才反應過來外套在車上,隻好将那把透明雨傘收好,說:“等一下,車馬上過來。”
他低頭打了個電話,沒多久,一輛黑色雅緻駛近,緩緩停在他們身邊。
佟央注意到,這輛車與上次送她回家的那輛不一樣,不禁好奇,“你有多少輛車?”
“沒數過。”周白赫說:“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我車庫自己看。”
别人說這話或許會讓佟央不舒服,但周白赫例外。他的口氣一闆一眼,回答前還認真思索了片刻,好像真的隻是在就事論事。
車門打開,裡面幹燥又溫暖。
佟央低頭看了看自己濕漉漉的鞋和裙擺,卻聽周白赫道:“沒關系。”
他似乎有種,一眼将她看穿的本領,佟央不知道這是好是壞。
車裡開了空調,暖風将整個空間包裹得很舒适。
周白赫取了外套披在她肩上,很長一段時間裡,兩人都沒說話。
車外景緻倒退,霧蒙蒙的雨中建築物飛速掠過。
佟央看着窗外發呆,好一會才回神,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剛好在那附近鍛煉。”周白赫看她一眼,“大概我們有緣,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
佟央承認:“确實。”
寶格麗酒店走錯房間,師靜娴醉酒,還有今天,加起來他們一共偶遇了三次。
佟央不記得從哪裡看過一句話,人生會有三次相遇,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是命中注定。
或許冥冥中,有些事早已寫好了答案。
兩人之間的座位不遠,他坐在她的左邊,佟央一低頭,就能嗅到外套上冷冽的香氣,像白雪堆積的森林。
周白赫道:“能告訴我,為什麼你蹲在路邊淋雨嗎?”
佟央怔了怔,實在不知道怎麼開口,決定簡單概括,說:“因為心情不好。”
緊接着,她調轉話頭,問:“那你呢?為什麼讓我上車?”
“因為你看起來像無家可歸的小孩兒,我想,你應該需要我的幫助。”
這是可憐她呢,佟央抿唇,“Brian,你真有愛心。”
周白赫笑了下,聲音很輕,“Elise,我的愛心,隻對限定的人使用。”
佟央一怔,“意思是,我在你這裡很特别嗎?”
“嗯。”
不得不承認,聽到這話佟央有點開心。今天發生太多不好的事,她在那個家是多餘的,而Brian卻說,她是特别的。
佟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容易滿足了。好像一個從沒吃過糖的小孩,别人給點甜頭就高興得想要轉圈圈。
可幼兒園老師說過,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的糖果,這樣很容易被騙。
眼下,佟央顧不了太多,從她握住對方的手開始,一些事已經脫離掌控,回不了頭。
這時候車開到一個十字路口,遇到紅燈停下來。
佟央看向窗外,從模糊的雨幕中辨認出,這是幸福小區附近,左拐就能到上次她下車的路口。
很明顯,對方想送她回去。
佟央陳述道:“我被家裡趕出來了。”
紅燈數字一秒一秒地跳躍,雨刷器左右搖擺,誰都沒有說話。
安靜一陣,周白赫問:“那還回去嗎?”
“不回了。”佟央搖頭。
周白赫道:“有沒有地方去?”
佟央遲疑了下,說:“暫時……沒有。”
其實沒有帶證件,也可以到派出所開臨時身份證明,然後去住酒店,但佟央沒有這麼做,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
或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
心理學上有種說法叫過濾器模型,這種學說認為,人的注意力有選擇性,就像一個過濾器,一部分信息通過且進入意識,另一部分則被過濾掉。一般來說,新奇的強烈的刺激的最容易通過過濾器。
而Brian ,正好滿足新奇,強烈,刺激的所有特點,能讓她将失戀,好友背叛,趕出家門的不愉快暫時抛諸腦後。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天生給她一種信賴感。
下一秒,周白赫便道:“帶你去酒店。”
佟央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相當于默認,原本已經平複的心跳再次加速。
成年男女,深夜去酒店還能幹什麼?總不會聊人生聊理想,蓋着棉被純聊天吧。
至少,她很喜歡他的臉,他的身材,Brian技術也不錯,上次做的過程中很照顧她的情緒。
一路上,佟央找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心跳就沒慢下來過。
周白赫帶她去的還是寶格麗酒店,車子停下,馬上有侍者過來打開車門,微微躬着腰引他們朝私人電梯方向走。
總統套房在酒店頂樓,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電梯門打開,私人管家已經候在外面了。
工作人員都是專業的,即便是第一次見周先生帶女孩過來,也能做到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