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聲音,正被熏得難受咳嗽的謝槿脊背一僵,慢慢轉過身來,尴尬地沖他笑了笑。
“師父,您回來了?”
紅衣少年一臉黑灰,襯得牙齒格外白,也格外滑稽,聞折柳臉色微變,轉身禦劍飛走。
“收拾一下,回來交待。”
“……是,師父。”
謝槿聽不出聞折柳的語氣到底有沒有生氣,反正他是挺心虛的,結果還是驚動了師父啊。
再看這狼藉山林……
謝槿抹了把臉,欲哭無淚。
片刻後,謝槿回房換了身衣裳,濕透的長發無法束起,隻能這樣披着趕到前殿,一看見高座之上一身紅衣的聞折柳,立馬跪下。
“師父,我錯了。”
聞折柳瞥了眼耷拉着腦袋跪在下面的小徒弟,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才放過了被他捏扁搓圓的小黃鳥,翹起腿靠坐在身後椅背上。
“控火術是吧?”
謝槿愣了下,擡頭看向聞折柳的眼神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很快又收斂起來,低頭說:“師父英明,徒兒正是尋思着能否同修引火符與控火術,沒想到會……徒兒已經知錯了,師父要怎麼罰,徒兒都認。”
聞折柳指尖輕點扶手,“你尋思一下,就差點把我山頭給燒了,要是再尋思一下還得了?”
謝槿自知有錯,可為了留在山上,也不得不狡辯一下,“徒兒已經盡力引來泉水救火了……”
“哦,是嗎?”
聞折柳俯身看向他,淺褐色眼底似有幾分不悅,“那你可知道,你是從何處引來的水?”
謝槿睜着一雙桃花眼裝出無辜神情,他真的不知道。
聞折柳頓了頓,又坐回去,抓起蹲在另一邊扶手上用鳥喙梳理羽毛的小黃鳥,放在手心裡揉了揉,似笑非笑道:“行,你闖下大禍,本座怎麼罰都行,那你下山去吧……”
他這話還沒說完,謝槿便掐着大腿擠出了一點淚花,睜着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眼看着他。
“師父,三月之約還沒結束。”
裝得再可憐,話語還是氣人的,聞折柳看着他這副可憐面孔,眼底趣味更濃,“三月之約啊?現在快過去一旬了,你能畫出中品靈符了嗎?要是做不到,你還是得下山。”
就知道師父為了讓他下山去外門絞盡腦汁!謝槿嘴上不敢有怨言,還眼巴巴地看着他道:“可是師父,三個月,也未免太短了。”
聞折柳反問:“那你還想要半年?”
謝槿暗喜,“可以嗎?”
聞折柳一口否決,“不行。”
謝槿頓感失望,滿眼祈求地看着聞折柳,“徒兒盡力就是。在這之前,我能不下山嗎?”
“不行。”
聞折柳還是那句話,“本座的靈酒喝完了,你下山取去,本座隻要冰心玉壺,别的不要。”
謝槿愣了下,眼底湧出喜色,忙不疊抱拳應下。
“是,徒兒這就去。”
趕在聞折柳改主意之前,謝槿立馬爬起來就走,可剛走出沒兩步,聞折柳的聲音又在身後慢悠悠的響起,“等等,東西留下。”
謝槿緩緩回頭,神色迷茫。
“什麼東西?”
聞折柳道:“你燒山的符紙。”
那張引火符已經用過,而且廢了。謝槿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取出符紙時還是有些遲疑,也不敢不給,低着頭雙手奉上符紙。
聞折柳一擡手,那符紙便落入他手中,“走吧,本座幾日不在,你就差點将本座的山頭給燒了,從明日起,本座會盯着你修煉。”
隻要不是趕下山都好說。
謝槿拱手應是,轉身退下。
這回聞折柳沒再叫他,走出大殿時,謝槿緊繃的身體才放松下來,取出玉牌往下山走。
而他一走,殿中的聞折柳看着那張廢符琢磨了兩眼,随手一動,便将其捏碎成了齑粉,捏住小黃鳥要啄他的鳥喙,低聲笑起來。
“還以為這小子真的天不怕地不怕,方才不是挺會裝可憐的嗎?看來也沒有那麼呆。”
下山去福德堂的路,一回生兩回熟。這次還是在白日,林長老不在,謝槿憑玉牌從林大那裡拿到了師父要的靈酒,又打聽到了外門所在,去外門的飯堂取了些糕點。
修煉了無名心法和提速身法,上山下山速度大幅提升,也不那麼累。謝槿去時不在飯點,外門弟子或在修煉或在做事,他就隻是在路過靈田時遠遠地瞥了一眼外門方向。
趕在黃昏時回到山上,前殿果然又不見聞折柳人影,對這位神出鬼沒的師父謝槿已經習慣找不到人了,也不打算闖入師父後殿的地盤,将那靈酒放在前殿便回房了。
他得好好複盤一下今日的失誤,看看是哪裡錯了。
修煉半宿,休息半宿,一夜過去,謝槿早早醒過來,整理好衣襟束起長發,便出了門。
前殿沒瞧見聞折柳,他便自覺跑到紅葉林去找。
果然,聞折柳就在老地方。
謝槿上前行禮,“師父。”
聞折柳側躺在他上回畫符的那塊石頭上,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捧着一卷書,謝槿昨日取來的靈酒就放在他一伸手就能拿到之處。
多日不見的小黃鳥向來是跟在聞折柳身邊的,這小黃鳥似乎格外愛曬太陽,正蹲坐在酒壺邊,在日光下悠閑地用鳥喙梳理羽毛。
謝槿偷看小黃鳥時,聞折柳看也沒看他一眼,自顧自翻着書卷,随口應了一聲,“你自己修煉就是,本座還沒教過築基以下的弟子,你要是琢磨不明白,就去外門打聽。”
沒有他指點的話,謝槿不免有些失望,又有些好奇,“師父隻教築基期以上的弟子嗎?”
聞折柳放下書卷看向他,依然是慵懶又大方地袒露着衣襟下的小片胸膛,語氣也頗随意。
“不會啊,我沒有徒弟。”
他說完又改口,“現在算你一個,我從來不教人修煉,就算是化神期的來了,我也不教。”
吹牛。
謝槿心下嘀咕完,又拱手道:“那徒兒去修煉了?”
或許是對他的态度有些不滿,聞折柳看着他啧了一聲,不大高興地揮了揮手,繼續看書。
師父脾氣怪怪的,怎麼總是莫名其妙的就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