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聞折柳有過幾次三番說讓他下山的前科,雖然知道自己是奉劍真人看中的赤月峰弟子,謝槿又沒犯大錯,聞折柳應該不能将他趕下山,可萬一師父又搞幺蛾子呢?
短短幾個呼吸,謝槿經過了一場大腦風暴,而後堅定地表示道:“不累!師父,我很好!”
聞折柳看他的眼神越發古怪,倒也沒再問,跟例行公事一樣随口問完便往炎陽殿走去,“随便,劍傀交給你,何時修煉你自己拿主意,傷藥若不夠,自己去福德堂取。”
他一步便跨越了整個偌大的後殿演武場,身影一瞬到了炎陽殿前,風聲将他的話語送到謝槿耳邊,謝槿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又是問他累不累,又是跟他說傷藥夠不夠的……
謝槿倒抽口氣,師父該不會隻是單純關心他吧?
關心徒弟也這麼别扭嗎?
小腿上冷不丁被碰到,謝槿低頭看去,就見小樹靈正歪頭蹭着他的膝蓋,不禁失笑一聲。
“原來樹靈這麼黏人嗎?”
他正要蹲下,餘光卻瞥見身後石柱後藏了個人,眼瞳一緊,便見那人藏在一支楓樹枝後朝他招手,不是剛被打飛的玄意又是誰?
謝槿抽了抽嘴角,下意識按住腰間的小鐵球想跑,玄意見他不過來,便自己跑了過來。
“好巧!小謝槿,你也在啊。”
巧你個頭!
謝槿被吓一跳,也是無語至極,這裡可是赤月峰!
是誰不該在這裡啊!
玄意探頭看向炎陽殿方向,一邊拿楓樹枝擋住臉一邊瞅着,跟做賊似的,“你師父睡了?”
謝槿哪裡知道,他隻能拱手一禮,“師父剛回炎陽殿,師叔去而複返,是還有什麼事嗎?”
聽他這麼說,玄意才放松下來,丢開手裡新折的楓樹枝,摘下腦袋上的落葉,“他不在就好,别以為就他拳頭快,我也是會躲的!”
他看見小樹靈,又龇牙笑起來,伸手過去,“還真救了這小樹靈,你師父人有這麼好嗎?”
小樹靈立馬躲回謝槿小腿後去,露出半個圓圓的木頭腦袋偷看玄意。謝槿看着有些好笑,卻也不動聲色将這小傀儡藏在了身後。
“師叔想來是對師父有什麼誤會,師父一向心善。”
“哈?他心善?”
玄意仿佛聽見了什麼奇聞,嗤笑道:“小謝槿,你怕是剛上山,還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吧?”
師父的炎陽殿可就在不遠,謝槿是斷然不會在玄意面前說他壞話的,臉上笑容依然從容。
“我上山不到兩月,自然是不如師叔了解師父的。”
“那是!”
玄意莫名驕傲,“我認識他也有七八十年了,這家夥就是個怪胎,可偏偏師祖還護着他!”
七八十年?
方才玄意還說過聞折柳比他早百年入宗門,而玄意能成為玄月峰峰主,也已經有了化神期修為,謝槿聞言看玄意的眼神有些羨慕,“師叔修煉七八十年便到了化神期?”
“天賦強就是這樣的啦。”
玄意嘿嘿一笑,手掌一捋,将散亂的頭發梳到腦後,故作謙虛,“我還好啦,很小就拜師啦,師父一手帶我修煉,我才修煉得這麼快。不過要是我修煉的是劍法的話,說不定我早就超越聞折柳了!這個怪胎,我聽說他剛進宗門時就是元嬰期。”
謝槿大腦過濾掉凡爾賽語言,有些好奇聞折柳的事。
“師父這麼厲害?”
玄意頗有些怨念,“這家夥還是師祖帶回來的,才記在了懷真師伯名下,修習火陽劍法,說不定他在進宗門前,師祖給他開小竈了!不過師祖這麼偏心聞折柳,我懷疑,聞折柳或許是師祖在外面的私生子!”
謝槿懵了一下,有些後悔自己居然浪費時間跟玄意說話,但好奇心作祟,還是叫他有些在意這個一聽就很假的猜測,“祖師對師父很好嗎?說來,我還未拜見過祖師。”
這位在聞折柳和玄意口中千年前開宗立派的祖師,謝槿所知不多,早就想打聽一番了。
玄意又不高興了,“别想了,我都沒見過師祖幾回,自從兩百年前師祖傳位給懷真師伯,就離開攬月宗雲遊去了,後來又出了一些事,反正懷真師伯、景延師伯和我師父都随老祖離開了宗門,我想見他們都見不到,估計連掌門也很難找到他們。”
攬月宗有三脈功法,也有攬月宗十子,俱是内門真傳。
聞折柳和掌門、奉劍真人都是三陽劍脈的弟子,師父是前任掌門懷真真人,那麼玄意口中的景延師伯應該就是春秋玄功一脈四位師伯的師父了,而玄意等修習玉陽心決的三位峰主的師父便該是蘊玉真人。
三脈師祖師叔祖都有同一個師父,便是開山祖師。
謝槿在心裡記下這些人脈關系,又問:“出了什麼事?”
他有種直覺,這事興許發生在掌門繼任前,攬月宗出現變故,匆匆換了掌門,分出九峰。
玄意撇嘴說:“你師父都沒告訴你,我才不告訴你。不過你師父的事我倒是可以跟你說說,你師父這家夥自從入攬月宗就一直在幹架,掌門還不是掌門的時候沒少跟他打架,那時還有奉劍師兄在一邊勸架。”
“那時候可熱鬧了,師兄弟們都在。”玄意臉上有些許懷念,末了攤手說:“不過他也沒得意太久,十六年前聽說他練功出了岔子,已經是化神巅峰的修為反而跌落了。”
初入宗門便是元嬰期,可見是少年天才,又過百餘年便到化神期巅峰,卻一朝修為跌落……
謝槿心下一緊,“為什麼?”
玄意也是搖頭,“誰知道,反正他從那之後就很少跟人幹架了,躲在山上養起鳥來,但他這臭脾氣也沒憋幾年,這不是掌門剛繼任就又被他提着劍打上門去了嗎?師兄師姐們都出來勸架,才讓他消停了。”
原來師父十六年前就開始養鳥了,也不知道當時養的是不是小黃鳥?謝槿是越來越好奇了。
“師父為什麼要打掌門?”
玄意眼珠一轉,看向謝槿,“你真的很想知道嗎?”
謝槿心下咯噔一聲,總感覺玄意師叔這個眼神有着他平日很少有的睿智,還冒着精光……
“若不方便,不說也無妨。”
玄意搓了搓手,蠢蠢欲動看向他腰間,“倒也沒有,不過你若是肯将劍傀借給我,我也不介意告訴你那些事,但你要是不借的話……”他突然變臉,猥瑣地笑起來,“聞折柳不在,誰也救不了你了,嘿!嘿!嘿!”
謝槿:“……”
他架着兩頭身小傀儡的胳膊,一把将懵懂的小樹靈抄起來,瞪大桃花眼看向玄意身後。
“師父!”
玄意臉色驟然大變,哭喪着臉回過頭,雙手合十求饒,“聞折柳,你聽我狡辯,都是誤……”
半個會字還在他嘴裡沒吐出來,玄意便僵住了,演武場上空蕩蕩的,唯有夜間冷風擾人。
聞折柳根本沒來!
玄意趕緊回頭,謝槿已經抱起小樹靈跑出了百丈之外,眼看着到了炎陽殿前不遠,隻留給玄意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和一臉灰。
玄意瞠目結舌,氣急敗壞。
“小謝槿,你騙我!”
謝槿一刻不敢停歇,飛奔回撷芳院,料想炎陽殿附近玄意應該不敢來,一進門就牢牢關好門窗。小樹靈在他房中興奮地飄來飄去,就跟小貓小狗一樣,來到新地盤就開始熟悉地方,這裡蹭蹭那裡看看,等謝槿回來,卻又乖乖地飄到他小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