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子時了?”
聞折柳有些含糊的嗓音在床榻前傳來,謝槿忙不疊回頭,便見到師父站在床前打着哈欠。
分明睡了兩個時辰,卻還是一副睡不醒的狀态,反觀小黃鳥,倒是在枕頭上睡得很沉。
謝槿回神,“還沒有,不過蛇窟好像已經出現了。”
他本想讓開窗口位置讓聞折柳自己看的,結果聞折柳看都沒看,便撈起小黃鳥要出門。
“那走吧。”
就走了?
謝槿眨了眨眼,隻能跟上。
二人下樓時,大堂的門早已經開了,此前留宿的修士走了大半。很巧的是常先道人師徒和神劍門幾人都還在,常先道人還在同神劍門那位長老說話,見到聞折柳二人便笑着迎上來,“謝道友,你總算來了。”
聞折柳問:“你們在等我?”
他問得太過直接,好在常先道人已經有了預料,擡手指向神劍門那位長老,笑道:“這位是神劍門的許長老。這位是謝道友,兩位道友皆是化神期修為,也都是為蛇妖而來,想來一同去蛇窟也能找個照應。”
“不必。”許長老瞥了眼聞折柳,見他容貌出色,卻瞧不出底細,當場婉拒,随即吩咐身後幾個弟子,“你們留在客棧等着,本座親自去蛇窟會一會這所謂的惡妖。”
紅衣女秀眉一蹙,那機靈的男弟子立馬道:“師父放心,我們一定會保護好小師妹的。”
許長老說完便禦劍而去,半句話也沒留給常先道人,常先道人神色頗為遺憾,再次向聞折柳發出邀請,“謝道友,我們也走吧?”
聞折柳挑起眉梢,看向謝槿,謝槿被他看得一愣,才見他緩緩點頭。常先道人約莫是很寵愛小徒弟柳月的,邊走邊溫聲叮囑,“你修為尚淺,留在客棧等消息便是。”
柳月乖巧點頭,又看向謝槿,那雙眼睛亮晶晶的,竟伸出手牽住謝槿衣袖,“那小謝道友,你也留下來吧,我會照看好你的。”
謝槿本能想抽出衣袖,不曾想衣袖被對方死死攥住,他連斷袖的心都有了,他們今天才認識啊,而且他覺得跟着師父最安全!
誰知他回頭向師父求助時,師父莫名其妙笑了笑,将昏昏欲睡的小黃鳥放在肩頭上空出手來,拍了拍謝槿肩頭,“那你留下吧。”
為什麼?
謝槿用眼神詢問他,聞折柳卻看都不看,轉身禦劍而去,倒是給他留了一句傳音入耳——
“别忘了我說過的話。”
謝槿一頭霧水。
哪句話?
可師父走太快,眨眼就沒影了!
常先道人無奈一笑,便也踩着雲團朝蛇窟而去。
大堂門前便隻剩下一幫修為全都在金丹以下的年輕人,當然,如果聞折柳說的是真的,那應該隻有謝槿一個人是最弱的煉氣期。
晚風穿堂,客棧門前紅燈籠晃了晃,謝槿的倒影跟着變得扭曲,低頭看向仍被柳月抓住的衣袖,臉上露出苦笑,“柳姑娘一番好意,在下心領了,但男女授受不親……”
他沒再往下說,柳月又怎會聽不懂?她這才松開手,帶着幾分嬰兒肥的臉上綻出笑容來。
“今日看你甚少說話,連劍閣都不知,不大像我們修行中人,眼下看來,該是個書呆子。”
謝槿也不想做個書呆子,他素來謹慎,不會輕信剛認識的人,幹脆就按對方給的人設來。
“我才剛修煉不久,此前的确是讀過十幾年書。”
柳月看他的眼神更是新奇,好像他是個異類一樣。
“這麼說你從人間來的?”
謝槿整了整衣袖,躬身行了個稽首禮,“正是。”
柳月彎唇笑起來,雙眼異常明亮,“讀書人好,我在話本上常看到,妖都喜歡吃讀書人。”
這話不管是有意無意,都叫謝槿心下一顫,面上溫和笑容卻是不顯,“柳姑娘說笑了。”
方才在門前送神劍門許長老的紅衣女修看着二人嗤笑一聲,抱劍轉身回到大堂裡坐下。
“不過是個煉氣期,也就是小門小派出身的眼界低,看見什麼人都往上湊,真是不挑。”
藍衣女修低喚一聲師妹,朝二人歉意一笑。紅衣女修不以為然,撇嘴道:“她自己做得出來,我怎麼不能說?她那師父更是谄媚,纏着許長老極盡讨好,萬靈門這九流門派我聽都沒聽說過,臉皮倒是真厚。”
她俏臉上滿是鄙夷,又看向謝槿,“這個假正經也是,那師父看着生得高大挺拔,卻養個女子才喜歡的小鳥兒,一看就不正經!也不知道是什麼門派的,都不敢自報家門。”
藍衣女修低斥:“師妹慎言!”
紅衣女修面露不滿,擰起秀眉就要起身,身旁那男弟子卻收起折扇輕按在她手臂上,“小師妹,莫要為不相幹的人動氣,區區一個萬靈門,還不值當我們放在眼裡。”
他說罷掌中多了一枚寶珠,瑩潤光芒映在那小師妹臉上,一張冷臉瞬間露出嬌豔笑容。
“鈴兒師妹,這是我新近得來的寶珠,你可喜歡?”
紅衣女修接過寶珠,眼底說不出的喜歡,看男弟子的眼神也越發滿意,“雲巍師兄有心了,不像某些人,總是胳膊肘往外拐。”
她所指那人無非就是那位藍衣師姐,那位藍衣師姐無奈輕歎,便向謝槿和柳月行禮賠罪。
“小師妹年少驕縱,還望二位莫要與她一般計較。”
謝槿其實有點不高興,說他假正經就算了,說師父幹嘛?師父人好鳥也可愛,可有人幫這神劍門大小姐賠禮,他還能怎麼計較?
柳月倒是不生氣,大方地說:“無妨,我不跟小丫頭計較。”她說罷拉起謝槿衣袖,硬将人往大堂裡帶,“我們也進去坐着等吧。”
謝槿被按着坐下,很是懷疑師父是不是看走眼了,柳月力氣這麼大,哪裡隻是築基期?
還好柳月很快就放開他,坐下笑吟吟望着他,“小謝道友可是在擔心你師父?雖說謝前輩先前有些無禮,可他方才讓人來給我們送吃的,我師父早就消氣了。放心,有我師父在,你師父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接着聊天,你多大了?可有婚配?”
一上來就問這麼私密的問題,謝槿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在下自小體弱多病,未有婚配。”
“體弱多病,又是讀書人。”柳月托腮望着他,笑道:“聽起來真的很像話本裡的人呢。”
謝槿避開與她眼神對視,“先前常先前輩說,蛇窟夜半會出現是鎮上的人告訴你們的?”
柳月興緻缺缺地别開眼,“是啊,蛇窟每日半夜子時都會現身,每次現身,都有人會死。”
謝槿望向客棧大堂中的漏壺,“如今還未到子時。”
柳月攤手道:“反正蛇窟已經出現,師父他們都已經走了,到不到子時有什麼關系呢?”
謝槿還是覺得不對勁,從來到柳仙鎮開始就不對勁,再然後是碰上常先道人和柳月……
客棧大堂中的漏壺不時傳來水聲,眼看就快到子時了,謝槿正盯着漏壺看,柳月的臉冷不丁湊到他面前來,吓得他瞳仁一緊。
“小謝道友在看什麼?”
謝槿深吸口氣,低頭道:“無事,隻是有些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