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折柳沒搭理他們師父。
紀雲舟對唐禹的猜測隻默默搖頭，二師兄向來不是争功之人，肯定不會最先去搶木靈珠。
依他對二師兄的了解，猜測二師兄根本不想去搶。
事實上，紀雲舟猜中了。
謝槿裝眼瞎看不清路，也沒看到其他修士都在往木靈珠所在方向去，慢悠悠走在河道間。
打打殺殺不适合他，他們攬月宗也沒有争第一的野心，他進來混到差不多就出去就好了。
走了一段路，小黃鳥又叫了。
謝槿看向它指向的方向，不疑有他走了過去，很快就見到兩個在林中對峙的身影，是蕭珩！
【大師兄！】
耳邊乍然傳來謝槿的心聲，蕭珩就知道他來了，可對面那劍閣的劍修沒動，他也就沒動。
此刻秘境外，攬月宗衆人也發覺兩個弟子彙合了。
唐禹恍然大悟，“原來謝師兄是要和大師兄彙合！”
紀雲舟嘴角抽搐。
應該……隻是巧合吧？
玉書真人合上折扇，笑着點頭，“不錯，我攬月宗這次入秘境的弟子俱是金丹期，若正面碰上那些元嬰期，根本争不過他們。與其一來就去搶靈珠，倒不如師兄弟們先彙合在一起，再聯起手來，不管是對付對手也好，要奪靈珠也好，都更有勝算。”
他說着頓了頓，擰起眉心。
“不過蕭珩似乎碰到了麻煩，他對面那個人是劍閣之人，還是那個曾打敗過他的，江數？”
紀雲舟好奇出聲，“江數？”
玉書真人對他這個赤月峰小弟子态度也一樣溫和，應道：“是啊，三十年前，他曾與你們大師兄在中州一戰，當年還大敗蕭珩……”
這會兒在秘境裡，謝槿也認出來了蕭珩對面的江數，他立馬止住腳步，收斂氣息藏在粗壯樹幹後，按住小黃鳥示意它也不要出聲。
【江數那個崽子怎麼也在？還跟大師兄碰上了？真想揍他一頓啊……說真的，我總覺得，大師兄會一直被卡在金丹圓滿的瓶頸，除了有劇情影響之外，也是被這個江數害的。畢竟大師兄三十年前可是金丹之内無敵手的劍道天才，還是天生劍骨！】
蕭珩隻聽見他的心聲，卻沒見到他人影，也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息，不用想都知道他藏起來了。他倒是不介意二師弟翻他舊賬，畢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二師弟藏什麼？
快出來助陣啊！
【三十年前大師兄就已經是半步元嬰了，當年他随掌門去中州一行，與劍閣庇佑的一處劍門切磋劍道奪得魁首，引得那劍閣弟子下場，同境界内大師兄百招獲勝，本該是喜事。可誰想到，在回宗門途中，那劍閣弟子的師兄會找過來，要與他一戰。】
謝槿想起來還是挺生氣的。
【正是江數！他為了挽回他師弟的玻璃心，當年幾乎把大師兄的道心打碎了！我那時沒去，隻有四師妹在，回頭跟我們說起時氣得砸壞了我的石桌呢。江數當年已經是穩穩的元嬰初期，欺負一個半步元嬰要臉嗎？打就打了，還邊打邊打擊大師兄的道心，将他的劍道貶得一文不值！】
蕭珩握緊靈劍，欲言又止，原來四師妹當年那麼火大嗎？不過二師弟能不能快點說完？
【江數那崽子打完還牛逼轟轟的說什麼，雖然你有天生劍骨得天獨厚，雖然你很強，但比起劍閣你什麼都不是，又說什麼若大師兄不服氣，他等大師兄結嬰再戰。反正大師兄回來之後就跌境了，又過了好些年才回到半步元嬰，可也從此止步于此。】
謝槿暗歎一聲。
【雖然大師兄一直沒說，我總覺得大師兄當年有了心結，若大師兄能真正打敗江數，也不知道能不能突破瓶頸？可三十年過去，江數這崽子都元嬰中期了，大師兄還是半步元嬰，大師兄還有機會赢江數嗎？】
當年蕭珩半步元嬰慘敗給江數這個元嬰初期，如今他還是半步元嬰，江數已是元嬰中期。
蕭珩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很快便恢複平靜，坦然直面對面的劍閣劍修，舉起手中靈劍。
“你想讓我出局？”
江數抱劍而立，興緻缺缺。
“如今的你與當年的你比起來毫無長進……不，你看起來，缺點更多了。我不屑與這樣的手下敗将為敵，蕭珩，你自己退出吧。”
【這崽子好裝！】
謝槿氣到捏拳時，秘境外的玉書真人也正同紀雲舟和唐禹說起這樁往事，末了歎息一聲。
“掌門師弟說過，能否解開這心結，是蕭珩自己該走的路，可他才剛入秘境就碰上江數這樣的勁敵，隻怕今日……還好小槿也在。”
玉書真人的闡述并未帶上個人情緒，隻是将江數和蕭珩那一戰的過往說出來，紀雲舟也少有的怒了，看秘境中的江數這般言語折辱蕭珩，他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憤怒。
難怪先前二師兄提到劍閣的人時會是那樣的反應……
大師兄不會有事吧？
【最煩這種死裝的人！】
蕭珩原本的确被激怒了，可聽到謝槿在心裡罵江數的話，那火氣立時消了，差點笑出聲。
能不能先别罵了？
宿敵對峙笑出聲會很尴尬的啊！
蕭珩壓下上揚的嘴角，深吸口氣讓自己振作起來，手握劍柄就要出劍，“我不會退出，即便是要離開秘境，我也隻會是被人打敗。”
江數站直起來，冷哼一聲。
“你這會兒倒是有些當年的模樣了，罷了，我會給你一劍的機會，讓你死心退出秘境。”
【傻哔哔——】
謝槿的心聲在耳邊響起，剛罵了一個傻字就被莫名其妙的哔哔聲屏蔽了，吵得蕭珩頭疼。
師弟到底在罵什麼？
沒等他想明白，江數已作勢要出劍，偏在這時，一聲輕咳冷不丁在二人身後的靈劍響起。
“大師兄原來在這。”
江數眼神變得防備。
蕭珩循聲看去，就見肩上蹲着隻小黃鳥的謝槿正踩着滿地落葉走來，一身紅衣甚是耀眼。
雖說早就知道謝槿在，當他出現時蕭珩才放下心來。
“二師弟，好巧。”
謝槿回了一笑，慢慢走近他身後，望向對面的江數，“這才剛進秘境，大師兄就要跟人打起來了嗎？我方才找到了木靈珠的方向，可那邊人太多了，正要尋大師兄結伴。”
【我知道大師兄能打赢江數的話應該能讓他道心好受些，可現在時機不對，這修為差距也太大了。避免大師兄再次落敗，道心再度崩潰提前黑化，不能讓他們打起來。】
蕭珩想說自己真的不會黑化了，但二師弟難得擔心他一回，他這心裡頭還是感覺暖暖的。
他也很清楚，自己不僅沒什麼可能打敗江數，甚至沒有要打赢江數的心，他必然會敗。
哀兵必敗。
沒等蕭珩回話，謝槿便看向江數，擡指召出柔如春水、隐而不發的劍意，桃花眸冷下來。
“大師兄需要幫忙嗎？”
蕭珩極少見他出手，更沒想到他會來幫自己打架。
對面的江數瞥見謝槿手中劍意，眼神卻有些不屑。
“你們要聯手？”
江數到底是劍閣弟子，也是默認的論道大會化神期以下的魁首人選，從一開始就讓不少人暗中留意，秘境外的衆人見他居然與兩個攬月宗的弟子對上，都低聲讨論起來。
有不知道攬月宗的，便問那是哪個宗門的弟子。
劍閣那位紫陽劍主忽而冷聲道：“花裡胡哨。”
聞折柳冷冷看去。
摘星閣的慕容閣主笑起來，“兩個小家夥好可愛，知難而上，不愧是忘憂師弟的弟子。”
玉書真人也哄道：“咱們自家宗門知道自家事，換作其他人，碰上劍閣的人早就吓跑了。”
紀雲舟抿緊唇瓣，盯着水鏡。
水鏡中的蕭珩沒有出聲。
江數便先嘲諷起他，“比起當年的你，如今的你實在太過弱小，竟然要與他人聯手與我交手嗎？不過你的這位師弟這劍意未免太柔和，華而不實，我一道劍氣便能劈碎。”
謝槿也笑了，“還未開打，你就先來诋毀我的劍意，劍閣不僅傳你劍術，還傳你毒術嗎？”
江數一愣，“什麼？”
謝槿微笑道：“你說話太難聽，跟淬了毒一樣。”
江數怒道：“你可知劍閣劍道乃是九域毋庸置疑的第一？我若出手，你怕是要道心破碎！”
謝槿噗嗤笑出聲，擡手掩唇，“抱歉，我不是很習慣聽對手吹牛。我承認劍閣劍道很強，可不代表劍閣每一個弟子都有着九域第一的劍道造詣。你說這麼多，不如出手吧，試試看我這劍意究竟是不是華而不實，我又會不會因為你的話道心破碎。”
他說着，一雙素來含笑溫柔的桃花眸倏然冷下來。
“我無意冒犯劍閣，不過對于這位師兄你，我也有一句話相贈，你可聽說過，驕兵必敗？”
小黃鳥叽叽叫着，抖了抖胸前絨毛挺起胸膛來。
不管是人是鳥，都沒帶怕的。
蕭珩看着這一人一鳥，心口有些悶悶的，又被一股暖流融化，而後笑起來，便擡手舉劍。
“江數，動手吧。”
秘境外衆人看着水鏡上臉色鐵青的江數，又默默看向劍閣那位紫陽劍主，後者隻是嗤笑。
“巧舌如簧。”
“吵死了。”
不算吵鬧的浮台上響起這句冷斥，不少人下意識噤聲，以為是龍尊。結果龍尊正閉目打坐，估計還在盯着秘境裡那具分身，也有修士很快就找到源頭，看向攬月宗衆人，一眼就被那一身紅袍的青年吸引了。
紫陽劍主方才出聲，對方就這般斥罵，他很難想不到對方是在說自己，沉着臉看向聞折柳。
“你是何人？”
聞折柳擡起下巴看着謝槿，非但不懼，還很驕傲。
“他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