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西域佛子還是龍尊新寵,對攬月宗弟子來說都不算多好的名聲,謝槿和墨旬說完齊齊沉默。墨旬面露苦笑,率先開口:“我理解的,二師兄,你今天一定受苦了。”
謝槿心道還行吧,他過得還算順利,比龍尊好點。
兩人還沒聊上幾句,小黃鳥就又叫起來,謝槿也察覺到岔道裡有人靠近,人還沒出來聲音就先到了,“佛子哥哥,你跑什麼呀?我的酒裡絕對沒下藥,你真的不嘗嘗嗎?”
這聲音一聽就是男的,謝槿還見過,正是玉織那個師弟雲禾,就是這含笑調子聽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沒忍住抖了抖,太嗲了!
墨旬渾身一抖,趕緊拉上他就往岔道跑,“快走快走!那隻妖來了!我都看到他往酒裡下藥了,下了一斤的藥粉呢,這是真要命啊!”
謝槿聞言既迷茫又吃驚。
什麼東西?一斤藥粉?
眨眼功夫,那妖修雲禾已走到岔道口前,手裡拎着一壺酒,遠遠看着他們,“佛子哥哥,我聽見你的聲音了哦,你怎麼不念經了?”
墨旬頭也沒回拉着謝槿往身後岔道跑,謝槿瞥見一道白影閃過,再一轉眼,那雲禾居然瞬移到了二人面前,好在墨旬及時止步。
“施,施主!”
雲禾沖他挑眉一笑,發尾那白羽還在輕輕飄揚,少年清秀臉龐看着也有幾分稚嫩與天真。
“沒有人跑得過羽族的,佛子哥哥,你就死心吧,喝完這壺酒,你想幹什麼我都不攔你……”他才看到被墨旬護在身後的謝槿,眼睛亮起來,“哎!你是那個,龍尊新寵!”
墨旬看他拿起酒壺就想後退,聞言回頭給謝槿遞了個眼色,拿着佛珠的手做了個手刀。
謝槿不急,就近一看,發覺這雲禾眼神清澈,眼仁又黑又大像小孩一樣,看不出惡意,要麼是真天真,要麼是裝的,藏得極深。謝槿想了想,側首望向身後那個大坑。
那是之前黃金靈樹所在位置,也是龍尊被關之處。
雲禾跟着看去,便放下了手裡的酒壺,面露好奇,“咦?這樹怎麼沒了?還有我師姐人呢?”
趁他往回看,墨旬又給謝槿打了個手勢指向岔道。
雲禾很快回頭,看向謝槿。
謝槿按下墨旬的手,從容說道:“龍尊出來了,你師姐已經被帶走了,讓我給你帶句話,外面的人都不必再管,跟進去協助龍族。”
“龍尊?”
雲禾神色狐疑,“真的嗎?”
謝槿瞥向先前玄火進去的岔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若非龍尊脫困,我又怎麼離開你們關押我的地方?這樹就是龍尊拔的。”
雲禾将那壺酒收回儲物法器,半信半疑往那大坑走去,“不愧是龍尊,這麼快就能脫困……”
謝槿給墨旬遞了個眼神,瞥向雲禾背後的空門,伸手靠近。誰知雲禾突然回頭,謝槿眼疾手快,掌中柔和劍意化為無數劍絲,迅速籠罩住雲禾,雲禾被吓得瞪大眼睛。
“你們騙我!這是什麼手段?佛子哥哥,快救我!”
墨旬也有些驚詫,卻毫不猶豫躲到了謝槿身後去。
雲禾掙紮無果,看劍絲纏上周身,看墨旬的眼神變得急切,“我先前讓你破戒都是跟你鬧着玩的!我對人族沒有惡意,快救我!我不想死,我才化形沒幾年啊!想要奪龍珠的是龍族,想奪靈珠優勝的,也是師姐和那個自降修為進來的化神期裴昆啊!”
妖族居然還派了一個自降修為的化神期進入秘境?
謝槿心下詫異,手掌輕揮,清風掃來,雲禾轉瞬被劍絲包裹成一團球,玉牌也飛了出來。
墨旬這才從謝槿身後走出來,臉上神情還是很吃驚,伸手比了個手刀在脖子上抹過去。
“二師兄,你把他給殺了嗎?”
謝槿笑着搖頭,将玉牌和鐵球一并收入袖中儲物袋,“我哪有那麼本事,不過是暫時困住他,怎麼,你這個佛子還真動了慈悲心?”
他笑容揶揄,墨旬卻是長松口氣,一臉疲憊,擺手道:“别說了,說多了都是血淚啊。不過二師兄你這是什麼手段,看起來好厲害!”
他雙眼亮晶晶地看着謝槿,好奇地盯着他的手看。
“那個雲禾是元嬰期,二師兄居然能一招拿下他!”
謝槿索性攤開手掌給他看,“是師父給我的劍氣。”
反正師父的劍氣連龍尊都打得,那玉織被困之前都懷疑他身邊有前輩暗中相助,說沒幫手都不信,謝槿幹脆就讓師父背一下黑鍋。
墨旬果然不疑有他,一臉欽佩地贊道:“忘憂師叔真厲害!我要是也能跟他學幾手就好了!”
誇的是聞折柳,他養的小黃鳥反倒與有榮焉地驕傲起來了,挺起胸毛,高興地啾了一聲。
謝槿心下失笑,指尖點了點小黃鳥腦袋,瞥向墨旬身上那身雪白僧衣,“這是怎麼回事?”
墨旬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在地面被掀起的石塊上坐下來,“昨天半夜秘境不是出事了嗎?當時我正好被幾個西域禅宗的禅修堵住,然後地上突然開裂,我們就都被甩了下來。那幾個禅修遇到危險半路就被傳送出去了,我沒他們幸運,差點被摔死!”
他邊說邊除下身上這身染血的雪白僧衣,一臉晦氣地将衣服跟手裡的菩提珠都扔到地上。
“我下來之後遠遠就看見那些妖族,想着那西域禅宗好像挺厲害的,就撿了身破衣服和這佛珠,然後就碰上剛才那個雲禾了,我就假裝西域佛子,想要他忌憚一二,誰知道他對佛子那麼好奇,非要我破戒!”
他從懷裡掏出儲物戒戴上,又取出新月峰的弟子衣袍,一邊穿一邊跟謝槿抱怨,“那小子非要我喝酒吃肉,又要聽我念經,還給我下毒,那毒酒我能喝嗎?我又不會真的念經,還好碰到了二師兄,不然我今天就要被他灌下毒酒,死在這龍窟了!”
謝槿挑眉道:“除了讓你破戒,他就沒幹别的?”
所謂西域佛子竟是他這個向來貪玩的五師弟,他想來也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墨旬挺會玩,平時一定沒少看話本吧,還整個佛子?
不過真要說起來,墨旬原本就長得挺俊俏的,就是有點顯嫩,剃光頭之後,這顆圓潤的腦袋倒襯得他這臉周正了許多,不笑的時候,看着的确頗有幾分清冷佛子的模樣。
墨旬見他還在笑,看他的眼神便有些幽怨,“二師兄還想要他幹什麼?這個妖就是把我當玩具玩啊!我要是被玩死了以後誰陪二師兄聊宗門裡的八卦?誰幫二師兄喝酒?”
謝槿搖頭道:“我現在可沒有酒。不過那雲禾方才說的那個化神期,你可有聽他提起過?”
墨旬想撓頭,一摸就碰上光頭還挺不習慣的,隻能揉揉自己的腦袋,回憶道:“倒是聽他跟他那個師姐提到過,說是一個叫裴昆的妖,是化神後期,自己壓制修為進來了。對了二師兄,雲禾那個師姐很讨厭人族,剛才還想殺我,你沒碰上他們吧?”
他說着又擔憂起來了,看向地上那身自己都嫌棄的僧衣,“他那個師姐真的被龍尊帶走了嗎?要不我再穿上這身皮,萬一他那師姐發現他被我們抓了起來,二師兄就把我推出去,讓他們要恨就去恨天音寺?”
居然真有一個化神期……
謝槿皺了皺眉,拍上他肩頭說:“你倒是比我們三陽劍法一脈還恨天音寺啊。沒事,他那師姐不會再來找你了。不過五師弟,他們抓住你時不知道你是攬月宗的弟子吧?”
“那當年天音寺羞辱的可是我們整個攬月宗啊。”墨旬理所當然地應着,搖頭說:“我把能看出身份的東西都藏起來了,沒透露半句,就是我這臉,他們估計是都記住了。”
謝槿揉着小黃鳥腦袋,若有所思,“他們也記住了我,估計等出去之後,很快就會知道我是攬月宗弟子。不過他們應當也會以為我是龍尊護着的人,還是等出去再說吧。”
真有問題,他出去後就要真的找甯仙君聊一聊了。
謝槿認真起來,“這龍窟不在太虛宗法陣覆蓋範圍之内,我們留在這裡會很危險,五師弟,我們走吧,去找大師兄和陸師弟彙合。”
“難怪我說這玉牌怎麼都捏不碎!陸師弟也在嗎?”
墨旬遲疑了下,掏出一隻毛茸茸的老虎帽子,謝槿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又是哪兒撿來的?”
墨旬也笑了,把老虎帽扣上腦袋,還問謝槿:“好不好看嘛?跟一個從雪域來的道友換的。”
雪域是比北域還要往北之地,聽聞終年大雪覆蓋,那裡的修士穿得厚實一些也算正常。
謝槿笑了笑,從儲物戒裡取出來一頂漆黑的假發。
“是挺好看的,不過我前幾天剛用一種跟頭發很像的靈植織成了一頂假發,一直沒想起來給師弟。你要是不需要了,那就算了。”
“我要!我要!”
墨旬眼睛都發光了,趕緊接過他手裡的假發,順手摘下那老虎帽塞到謝槿手裡,“那這個就給二師兄了!哈哈,貧僧總算能還俗了!”
謝槿:“……噗嗤。”
那老虎帽毛茸茸的,摸着很舒服,小黃鳥見到後還飛過來一頭紮進去。謝槿立馬将它撈出來,倒也收下了這頂帽子,看墨旬迫不及待套上假發便催道:“我們該走了。”
墨旬頂着一頭格外飄逸的及腰長發,忙不疊點頭,眼珠一轉,一邊捋開柔順的發絲一邊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二師兄你跟龍尊……二師兄你跟龍尊這事,大師兄知不道?”
謝槿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在暗示先前紀白漣污蔑他跟大師兄有一腿的事,還調侃起他來了。
“什麼事都沒有,我也不過是被大火殃及的池魚。”
謝槿無奈道:“走了。”
在這龍窟多待一刻,他都覺得不安心,再說外頭還有個自降修為的化神期妖族,就算壓制了修為,那畢竟是化神期,對與進入秘境的元嬰期和金丹期來說都是絕對碾壓。
“走走走!出去再聊!”
墨旬在這裡也待怕了,找了根發帶将假發攏在後腦勺綁起來,又踩了一腳地上的僧衣才往外面的主甬道走。謝槿見狀嘴角抽了抽,也不經意地在路過時踩了一腳那僧衣。
誰知師兄弟二人才走到先前蒼舒發現藏寶庫那洞室附近,整座龍窟便猛烈搖晃震動起來,墨旬差點被甩到牆上,忙扶牆站穩,還嗆了一口甬道裡滾落下來的石灰和粉塵。
“怎麼回事?”
甬道深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聽着依稀像是龍吟聲,與此同時,龍窟中的震感愈發強烈。
想來不是那些龍族找到了龍珠,就是龍尊出手了。
見石壁牆上開裂,謝槿神色一緊,毫不猶豫拉上墨旬往外禦劍飛去,“龍窟要塌了,快跑!”
“不會吧!”
墨旬大驚失色,回頭看了一眼,果真發現牆上的裂縫越來越大,甬道滾落的石塊也越來越大塊,他咽了咽喉嚨,抓緊謝槿衣袖。
不多時,二人身後的甬道果然由内到外開始倒塌,猶如長蛇一般一邊吞噬一邊追逐謝槿二人。
好在謝槿禦劍夠快,趕在山體徹底崩塌之前帶墨旬禦劍飛出龍窟,二人禦劍懸在龍窟外的深淵半空,遠遠看着足有數百裡的山體坍塌下去,湧上百丈煙塵,都沒敢呼吸。
墨旬撩起一把額前飄逸的長發,“怎麼突然就塌了……”
濃煙滾滾,倏然亮起一束銀光,直直湧上天際,而後化為一方結界,籠罩住方圓數百裡。
眼看結界飛快越過他們上空,謝槿心道不好,即刻禦劍帶墨旬飛去。墨旬猝不及防,險些在靈劍栽下去,手忙腳亂抓緊他的衣袖。
“二師兄怎麼了!”
“别問了,快走!”
謝槿掐訣禦劍,腳下劍意破風而行,用比方才還快的速度飛向結界還未覆蓋的上空飛去。
可距離太遠,速度太慢,當謝槿趕到結界邊緣時,還沒來得及飛上深淵,結界已然築成。
墨旬這才留意到,這偌大的結界也困住了他們。
“我們……被困住了?”
謝槿看向肩上的小黃鳥,發覺它的豆豆眼已然變得犀利,正回望方才龍窟所在的廢墟,神色也凝重起來,“先别慌,我們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