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是人精，知曉大理寺卿與丞相不合，司徒馥早就得到二人不和的消息，但未想到二人竟是這般看對方不順眼，連帶着看對方的人都不順眼。

又聯想到江諸，司徒馥擔憂般看了元烨一眼。

“是下官禮數不周，與蘇大人無關。”

江淹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恢複了剛剛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神情。

司徒馥拉住元烨，細聲道：“他二人不合，你不必太過出頭，平白讓人說道。”

元烨低頭，壓低聲音回道：“江丞相表面是冷淡了些，但為人為官還是可圈可點的，江諸做官雖然昏庸，但是他隻是被逼迫，并非毫無可取之處，雖不會斷案但絕對不會平白斷冤案，找人背鍋。”一些事情并非他想要怎麼樣便能怎麼樣的，元烨與他共事這般久，若非知他品性，萬不會在司徒馥面前如此評價他。

司徒馥仰起頭，笑着點點頭。

屋内許久都未傳出聲響，讓屋外的人等得焦急。尤其是蘇尚，幾次都欲沖上前去但是都被攔住。

相比蘇尚的沉不住氣，江淹顯然淡定許多。

而此時屋内，皇上居然親手去撿那被段良玉扔到地上的東西，是一卷羊皮字畫書。

碎茶杯盞就摔碎在羊皮字畫書旁邊，這東西一看就知道不是東籬之物。

皇上撿起來瞧了瞧，羊皮卷上赫然出現一張清秀隽永的臉，畫中女子身着舞服，腰間、手腕、腳腕甚至脖子和頭上都帶着金鈴铛。後面則是披着一片透明的輕紗，被鈴铛壓着，從頭頂鋪洩到腳邊。她正扭着腰跳舞，身後是一片遼闊的草原。

若仔細看，女子應是帶着面紗，隻不過面紗被她取了下來，拿在了手上。而她另一隻手也未空着，而是提起了身後的輕紗，繞了自己身體一圈，她仰着頭，似乎朝着某個方向看，眼神悲憫而憂傷。

“她還是這般美麗、莊嚴。”

段良玉聽見皇上這般話，隻覺得不适。

“她本是草原上的花，是你扼殺了她。”

皇上一聽這話臉色随即變了變。

“良玉，這麼多年你還在怪朕當初納了良妃嗎？可是朕不是知曉她頂替你的身份入宮後，将她賜死了嗎？”

段良玉深吸一口氣：“你從未真正愛過她，為何也不放過我？”

皇上不以為然：“這有什麼關聯嗎？當初朕在大漠行軍，是草原族的公主自己愛上朕，錯上了你的花轎，這才有後面那麼多事，朕在發現後第一時間殺了她，你還要朕怎麼解釋？”

段良玉徹底瘋了：“她一個毫無心機的草原公主，為何知曉你那日娶親後能突破重重森嚴的看守，從草原王庭入王将營帳将我迷暈，上了鳳駕？你把她從草原俘虜過來，卻又待她不好，騙她傷她害她折了羽翼最後被算計死在深宮中，連皇陵都入不了。”

皇上神色中全是不耐，他不想與段良玉讨論一個死人。

“古來君王者，誰耽于兒女情長？她身為公主，不好好聯姻為草原族着想，整日想着花前月下，實在愚蠢。朕今日來，非與你讨論她。死了便死了，有什麼好說。”

段良玉聽見這句話後，徹底對這個絕情的君王失望。

“阿玉啊，你本該是這東籬唯一的女将軍，該垂名青史的，若非她出賣你，你何苦會在那一戰中失了軍機，差點死在戰場上。”

皇上滿是遺憾，朝中應當有位赫赫有名的女将軍，奈何，老天都不願讓女将軍垂名。

段良玉努力維護周生氣息，從始至終她都未站起來正眼瞧過一眼這個身着龍袍的男人。

突然，她笑了起來。

“皇上駕到有何貴幹？”

段良玉挺起胸膛，繼續道：“我的手筋腳筋早已斬斷，對你早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皇上皺了皺眉毛，痛惜悔恨：“當年奪嫡之争，朕處境艱難，剛登基皇位不穩，甯王假傳聖旨讓你挑斷手筋腳筋，這事朕已經解釋過了，不想再說。你是朕的左膀右臂，折了你無疑是朕自斷雙翼。”

段良玉聽着身旁男人言語，這回她沒有氣憤，而是将話題轉移到了元烨身上。

“元奚之子元烨，現下就在朝中做官，你不怕嗎？”

皇上不以為然：“你教出來的弟子都是高風亮節的賢良之士，對你對他，朕都很滿意，而且，元烨很有朕年輕時的風範。看見他，朕就忍不住回憶年少時，果真是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了？老了宮裡還有一個待産的年輕皇後？”

段良玉沒有忍住，一邊笑着，一邊從茶桌下拿出新的茶葉，準備給自己重新泡壺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