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至,小窗外刮起猛烈的風,蠟燭的焰影在牆面上跳躍,司徒馥給傷口上好藥後,便一直擡頭望小窗外的天。
鐵門突然被打開,司徒馥回身,看着離自己不遠的黑衣人道:“您終于來了。”
蘇尚取下來自己身上的帽袍,他沒什麼好隐藏,與平日裡的肅然正氣不同,今日的他,身上多了絲邪氣。
“天堂有路,你不走。”
司徒馥笑接:“地獄無門,我卻偏要造出一扇。”
蘇尚手裡拿着匕首,一步一步超她走去:“司徒馥,本官今日前來隻為一件事,阙脈在哪?”
司徒馥挑了挑眉:“蘇大人在說什麼?民女聽不懂。”
蘇尚冷笑:“三年前,哦,不,現在應該說是四年前,真快啊,眨眼間就過四年了。”
他繼續道:“四年前,也是這間牢獄,你父親比你慘多了,他不但受了刑受了辱還中了劇毒,那些毒,都是苗疆來的奇毒,先是潰爛内髒,再腐朽肉身。最後隻剩下了一具白骨。”
蘇尚一邊說着,一邊觀察司徒馥的反應,可是坐在對面的人沒有一絲一毫怒氣。反倒是他自己,先亂了心迹。
“這阙脈,不但本官想要,朝中之臣,無人不想,你爹都守不住的東西,你一個女娃又如何能守住?”
司徒馥淡淡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民女知曉了。大人請回吧。”
“本官還會再來的。”
司徒馥沒有理他,鐵門再一次被打開,四周重新陷入一片靜谧,突然一閃一閃的亮光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走過去,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思緒,突然很亂。
藏好匕首後,強壓下心中萬千思緒,一口濁氣自腹部噴湧而出,她扶着牆壁蹲在牆角嘔哕。腦子裡不斷回想着蘇尚剛剛說的話,印象中的父親,突然有了畫面感。
司徒馥欲哭,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元烨終于升官了,但他卻一次都未踏足牢獄,倒是江諸多次來審訊司徒馥,都是問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你以為元評事會來救你嗎?不,他現在可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哪有時間管你?”
司徒馥茫然的眼神取悅到了江諸,明明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表現得超出同齡人的鎮靜,讓他害怕。
她被綁在架子上沒有反應,那些人拿鞭子抽她也沒有反應,聽到元烨升官她才有了些反應。江諸内心觸動,畢竟他太清楚元烨這官為何升得這般快。
他自诩風光霁月的丞相府公子,溫潤儒雅,沒想到卻要對一個弱女子耍心機……不,他眼前的這個可不是個普通的弱女子。
剛冉起的憐惜瞬間被澆滅。
江諸擡手,刑室的獄卒走了個幹淨。
“他們想在你身上求什麼?”
江諸一邊問,一邊用他那修長的竹節手掐住了司徒馥的臉頰。
司徒馥沒有回他,倔着将臉别過去。
江諸俯身,正對着她的臉。他剛欲說話,後背就被人無端踹了一腳,好在他反應迅速,不然就直接摔到牆上去了。
原來踹人的感覺這麼爽!
雲瓊學着符年的樣子,慢悠悠收了腳,江諸看清來人是雲瓊,雖被踹了一腳,卻也隻能彎腰行禮。
“二皇子,牢房重地,您怎會出現在此?”
江諸與丞相一般,更為中意大皇子,尤其是在他進入仕途後,丞相的耳濡目染。在他看來,二皇子陰晴不定,遠不如大皇子仁厚。
雲瓊咧嘴一笑:“怎麼,江寺正要管本宮的事?”
江諸忙抱拳弓腰:“二皇子恕罪,微臣并非此意,而是牢房重地,關押的都是些窮兇極惡之徒,怕髒了二皇子的眼。更怕這個惡徒,沖撞了您。”
雲瓊不回反問司徒馥:“司徒馥小姐,您是窮兇極惡之徒嗎?”
江諸心一沉,小心擡眼看向司徒馥。
對方卻淡淡看了雲瓊一眼,随即痛暈在了刑架上。
雲瓊愣住了,指骨泛白,面上強裝鎮定将江諸趕了出去,立馬吼來獄卒拿了鑰匙。
他抱着司徒馥回了牢房,吩咐人準備熱水。
青影看着自家主子忙前忙後,又是擦臉又是替她換厚實軟綿的被褥,很是氣憤。
“主子,您身份如此金貴,怎麼幹這般下人幹的活?”
雲瓊擰幹了熱毛巾,貼在司徒馥的臉上,一記冷眼掃過去,他便不敢多言,不情不願将自己身上上好的金創藥,遞給雲瓊。
獄中的蠟燭光線微弱,青影卻還是瞧見雲瓊猶豫的要去解司徒馥的裡衣。
他心一驚。
雲瓊拿着藥的手,遲遲沒有落下。
青影知道,自家主子動心了,不由得厭惡起司徒馥來。
雲瓊偏頭,望着青影道:“你先下去,有事本宮會叫你。”
青影掙紮:“屬下找個宮女過來,何必髒了主子的手?”
雲瓊淡淡道:“不需要。”
青影不情不願離開,還細心關上了牢門,他提着劍,突然警覺拐角處有人,拔起手上的武器就一個健步飛了過去。
鋒利的劍刃抵在了男人的喉結處,隐隐滲出血迹,若非青影收刀快,此刻他便成了刀下魂。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
牢獄兩旁的火焰,突突突地跳着,昏暗的視線讓人瞧不真切,像是地獄的靜谧。
雲瓊查看了司徒馥的傷勢,一張俊臉黑沉,胸口憋着口怒氣,不上不下。他讓她趴在床上,身下給她墊着個軟棉的抱枕。
讓他去向皇上求情,這是不可能的。
“本宮隻能盡力保你名下的産業,暫時不被朝廷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