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姐姐。”
謝明夷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耳根發燙,聲音細若蚊蠅:“姐姐。”
謝書藜逗他逗得很滿意,又狀似漫不經心地道:“這次你的馬車突然失靈,将你拉得脫離了隊伍,絕不是意外。”
謝明夷心頭一緊,嗓子似有什麼東西堵住了。
其實他也有此懷疑。
但他想不出别人要刺殺他的理由,不是沒有理由,而是在這個巨大的話本世界裡,他的價值不在這裡,而隻在死于主角刀下。
話本不會安排一個小喽啰被刺殺的情節,除非……被刺殺的是大反派。
陸微雪早有察覺,所以在孟懷澄一行人去找他時,便輕易地将馬車讓了出來。
如此想來,便是再合理不過了。
謝明夷又想起那個黑夜中模糊的身影,問道:“我是怎麼獲救的?”
謝書藜皺眉,回想了一下,“是一個姓賀的書生第一個發現了你,他找到你,其他人也順理成章把你找到了。”
“賀維安?”謝明夷問道。
“對,當時你的情況不明,他們來禀報的時候,确是說了那書生的名字,但我沒記清,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認識他?”
“認識……他是我的朋友。”
謝明夷想了想,确實不知道該給賀維安定個什麼身份,隻囫囵過去。
謝書藜道:“夷兒以前不是看不起這些書生,嫌他們身上冒着股酸氣麼?怎麼,這個賀維安是有什麼特殊之處?”
“咳咳……那是之前不懂事。”謝明夷垂眸,掩蓋了他因撒謊而導緻的慌亂。
謝書藜看破不說破,淡淡笑道:
“那麼多刺客,竟都未傷你分毫,想來是兩股勢力互相搏鬥,最後兩敗俱傷罷。那些刺客全都身死,無一存活,此事的時機又不巧,正趕上皇上中風昏迷,不好大張旗鼓地調查,隻能先草草按下,來日再追究。”
謝明夷一怔。
如此說來,想必那個身影也是兩方勢力中的一個罷了,沒射殺他,也隻是他僥幸。
見弟弟不說話,還一副思緒重重的樣子,謝書藜以為他是吓着了,便安慰道:
“夷兒,你放心,我已經叫人傳話給了父親,以後你出行必要多帶人手,保證你的安全。天子腳下,皇都城裡,沒人能傷得了你分毫。”
謝明夷僵硬一笑,微微颔首。
“多謝娘娘。”
“叫我什麼?”謝書藜笑問。
“……姐姐。”
謝書藜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姐姐,賀維安救我有功,于情于理,都得賞他點什麼。”
謝明夷沉吟片刻,道。
他不光要讓賀維安感激自己,還要賀維安順帶着對謝書藜心軟一些,這個賞賜由謝書藜欽此下旨,是再好不過的萬全之策。
謝書藜點頭,“既然夷兒開口了,那該賞什麼,就由夷兒來定罷,想好了告訴我便是了。”
謝明夷笑起來,眼睛一彎,“謝謝姐姐。”
謝書藜望着他這副天真朝氣的深情,似有片刻晃神。
紫鸠去而複返,手中還多了個盒子。
她走到謝明夷面前,将盒子捧過來。
謝明夷疑惑,“這是?”
“自然是賞你的寶物,傻夷兒,姐姐怎可能會騙你?還不快打開看看。”謝書藜笑道。
謝明夷滿懷期待地将盒子打開。
精美的檀木盒子裡,靜靜躺着一條绛紅色抹額。
抹額針腳細密,織的是祥雲紋路,一顆水滴狀的珍珠在抹額中間滴下來,溫潤奪目。
謝明夷臉上的笑一僵,蔥白的手指微抖了一下。
“怎麼是這個?”
他的聲音有些低,像是觸及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謝書藜未察覺出他的異常,隻是溫聲道:“從江南遷來京城,你有許多東西都落在了老宅,這條抹額不是你從前最珍愛的麼?怎麼了,不開心?”
“沒、沒有。”謝明夷搖搖頭,努力驅散心中的酸意。
謝書藜将抹額拿起來,放在謝明夷手心上。
珍珠微涼的觸感接觸到手心,卻如一塊烙紅的燒鐵一般,燙得謝明夷險些沒接住。
“穆将軍在北境大獲全勝,不日就要回京,到時候穆家那小子也要回來了,你以前和他最能玩到一塊,分别這麼久,終于能再見了——夷兒,你高興麼?”
還沒等謝明夷回答,謝書藜又道:
“他此次回來,還要履行先帝定下的婚約,娶蘇家的四小姐,到時候可就熱鬧了,你得替姐姐多吃幾盞酒去。”
“啪嗒”一聲,謝明夷手中的抹額掉到了地上。
珍珠觸及地面,滾動了一下,明亮光線下,背面朝上,露出歪歪扭扭刻着的一個小小的“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