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殿。
暗紫色的花草在琉璃爐中焚燒,發出奇異的香氣。
金銮禦座之上,坐着一個俊美英雅的男人。
他身穿金色龍袍,外界的陽光在窗棂的格子中流露出來,流淌于金線精繡的龍身之上。
偌大的殿堂,彌漫着一股死寂的氣息。
身穿紅色官服的男子立在一旁,年紀在五十上下,胡子已經花白,皺紋遍布瘦削的臉,細糜的眼睛裡卻閃現着精光。
此時他神色志得意滿,冷哼一聲,道:“押上來。”
謝明夷走一步被推三步,磨磨蹭蹭的,終于來到大殿中央。
拖孟懷澄的福,他的雙手被細綢帶綁在身後,此時手腕已勒得通紅,傳來陣陣痛楚。
他刻意低着頭,不想看見陸微雪那張臉。
謝明夷的心路曆程十分坎坷,從前都是他欺侮陸微雪,現在卻攻守異形。
想起傳言中陸微雪在朝堂之上大肆殺戮的情景,謝明夷的心又抖了一抖。
他實在拿不準,陸微雪會不會效仿前朝的十大酷刑,一一用在他身上,将他活生生地折磨緻死。
若是這樣,那他還是咬舌自盡吧。
起碼少受些傷,到了陰曹地府,隻是沒了舌頭不能說話罷了。
正胡思亂想着,身後傳來鴿子的咕咕叫,随後是白鴿振翅飛過的撲簌簌聲。
謝明夷沒來得及閃躲,便被一隻兇勇的鴿子狠狠啄了後腦勺。
他吃痛,“嘶”了一聲,小腿又忽得一疼,一個沒撐住,便向前跪了下去。
一個黑袍少年慢悠悠走到他身旁,銀制面具遮住了他半張臉,但一雙眼睛尤為陰冷,盯緊了謝明夷。
“既然見到陛下不下跪,那我便幫你跪。”
他招了招手,鴿子随之穩穩落在他的肩頭。
高台上站着的上官邈笑了笑,“古蘭朵大人,這點小事,怎麼連您都來了?”
“陛下都未開口,輪得到你先說話?别以為幫陛下清理了幾個人,就能越俎代庖了,說到底,你不過是個低賤的中原人罷了。”
古蘭朵倨傲反駁,如此乖張,上官邈卻别無他法,隻能憋紅了臉,強忍着咽下這口氣。
大殿之上,還有數十朝廷要員,都是古蘭朵口中的“低賤”之人,聽到這般赤裸裸的侮辱之此,卻也是敢怒不敢言。
區區南蠻自然不足為懼,但他身後那人……
想到這裡,都密照不宣地擡眼,偷偷打量了一下龍椅上的人。
從謝明夷進殿開始,陸微雪便一直沒有表示。
難道是在等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先開口?
而上官邈已經心領神會。
身為為首的“軍師”,他摸着胡子,噙着笑勝券在握:
“陛下,此人之前為非作歹,實在可惡!不如将他斬首示衆,以解心頭之恨!”
他指着謝明夷,仿佛他真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罪人。
謝明夷看了上官邈一眼,眼神中竟帶了些感激。
太好了,隻是斬首,一刀便可人頭落地,不用剝皮落草。
上官邈被他這番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實在不知謝明夷眼中的熱切從何而來。
下一瞬,一道平靜冷清的嗓音自禦座上傳來,回蕩在偌大的金龍殿中——
“上官邈,你煞費苦心,召集這麼多人前來,就是為了讓他們親眼目睹你說的死法嗎?”
原來他還要血濺當場。
那他希望血可以飛得高一些,最好弄髒陸微雪的衣服,最後再給他添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