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猩紅的血字緩慢爬上屏幕,遮蓋住整個遊戲界面。
【你将葬身于此。】
黑屏一閃,季不寄被迫退出了遊戲。
他養了這麼多天的公主就這樣死了?
酒意殘存的大腦略微遲鈍,季不寄重新進入遊戲,進度條還未加載完畢,便再次閃退。
什麼破遊戲?他面無表情地揣走手機,起身欲要回去,搖搖晃晃地邁了幾個醉步,手機蓦地震了起來。
他以為是遊戲喊他回歸,掏出手機才發現是家裡人打來的電話。
季不寄接通電話:“喂。”
“不寄呀,你現在忙嗎?”母親的聲音從聽筒一側傳來。
飯館的環境有些嘈雜,電扇運作聲,客人間的談笑聲,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各式各樣的聲音充斥入耳。一桌的客人喊了聲“服務員,點單”。
女人問:“你在打工?”
季不寄實話實說:“沒有,我剛和朋友吃完飯。”
“你哪來的錢出來吃飯?”季母诘問道:“剛你弟找你要生活費你怎麼不給?”
母親的聲音咄咄逼人,似是對他非常失望。這就像是每日清晨準時準點出現在街道的清潔工人,大家習慣了他的存在,将幹淨整潔的街道當作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當某一日清潔工突然請了天假,人們會在第一時間注意到髒亂的街道,難以忍受清潔工的失職。
大學四年間,季不寄半工半讀,依靠打工的收入、獎助學金和助學貸款,完成學業之餘,定期給家裡人彙款。最近兩個月發生的事情過多,季不寄沒來得及去找新的兼職,自然也就沒再給弟弟打錢。
“朋友請的。我現在經濟不太寬裕。”他的聲線被酒精浸染,略顯低啞。
“你不是拿了很多獎學金嗎?我記得那什麼,政府發的獎學金一個有一萬塊錢呢,你都把錢花哪去了?”季母問道。
季不寄低低道:“我今年沒有評獎,之前的錢交學費住宿費都花差不多了。”
“你不是有朋友嗎?你朝你朋友借點呗。”季母替他考慮道。
“我……”季不寄一時默然。
母親的話語仍在絮絮叨叨地擠出聽筒:“不寄呀,媽花不了多少錢,也舍不得花你們的錢。現在家裡開銷大的主要是你的小弟弟,他不像你那樣頭腦靈光,又不像不鳴那樣有本事,這孩子開竅晚,咱們得多照顧。”
季不寄的弟弟季不凡,留過兩級,今年18歲,中專在讀。
他打小不愛學習,成績糟糕。小學某年期末成績下來,父母去接放學的季不凡,問他的考試排名,季不凡支支吾吾地說了個三位數,車上的季不寄還以為他是在報自己年級總人數。
父母好聲安慰了他一路,說一次考試失利不算什麼,他們家不凡是厚積薄發類型的孩子。回到家,季不寄去廚房幫母親打下手,母親剝着蒜皮,随口問道:“對了,你們成績是不是也出來了?”
季不寄切菜的手一頓,應了聲。
“考第幾名?”母親問。
季不寄如實回答:“一。”
母親點了點頭,對他道:“你多指導指導你弟的成績,他以後肯定也差不了。”
季不寄輕輕“嗯”了一聲。
晚上,季不寄回屋休息,他們家租的兩室一廳,三個小孩住一間房。姐姐季不鳴上了初中,和兩個弟弟的床位用簾子隔開。
季不凡瞅見哥哥進屋,不滿道:“下午在廚房做飯時,你是不是跟媽說了我笨?”
季不寄一下午總共就吐出來了三個字,沒有哪個字和笨能扯上關系。
他誠實搖頭。
季不凡豎眉道:“你給我等着,爸媽說了,我以後是要超過你們的。”
季不凡升入小學以來最大的一次進步是從倒數第一晉升到倒數第二,季不寄仔細思考片刻,回答道:“你可能有智力缺陷,超過我們有點困難。”
簾子後飄來一聲姐姐的嗤笑。
季不凡徹底怒了,張牙舞爪地過去打季不寄,大吵大鬧的動靜惹來了隔壁屋的父母。
“季不寄罵我是智障!”他哭喊道,下手撓得季不寄滿臉血痕。随後,季父季母也抄起了皮帶和衣架子,年少的季不寄第一次學會了什麼叫謹言慎行。
服務員過來收拾幹淨了桌面,季不寄移到洗手間門口,斟酌着開口道:“錢的事,我會想想辦法的,你先問問我姐。”
季母挂斷了電話。
季不寄的手上浸了層薄汗,不大舒服,扭頭去洗手台沖了把手,台上的紙巾用光了,他掏兜去找衛生紙,随手勾出了那條價值不菲的項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