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不寄給自己盛了大半碗飯,又起身去廚房接水,不緊不慢地坐下,季不鳴招呼道:“快吃,一塊也不給小弟留。”
季母無奈歎氣道:“你這姑娘......”
季不寄動了筷。三人不怎麼說話地吃着,偶爾有幾聲餐具碰撞音。老幺季不凡通常在家裡充當撒嬌耍寶的角色,他今晚不在,屋子裡安靜了許多。
季不寄心裡有事,還惦記着卧室裡藏的那個金發幽魂,沒吃幾口就撂下了筷子。
“說起來,你和你那個朋友最近還有沒有聯系啊?”季不鳴啃着排骨問道,湯汁滴進碗裡。
季不寄沒反應過來是在問他,直到他發現自己被季不鳴盯了好幾秒,才道:“什麼朋友?”
“就那個最近染了金發的,叫什麼寶藏來着,看着家裡挺有錢的。”
季不寄通過這短短的三句話,檢索到了季不鳴要找的人:“......時恩賜?”
“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季不鳴道:“他最近咋沒動靜了,之前老來我們店。”
季不寄一愣,她是怎麼認識時恩賜的,又是怎麼知道時恩賜認識自己的?
“他前段時間死了。”季不寄語氣平淡。
季不鳴愕然問道:“你和他吵架了嗎?”哪有這麼咒自己朋友的?
“沒,他是真死了,都上新聞了。”季不寄已經快記不起來頭條的标題了,見她眼神直勾勾地瞧着自己,努力回憶道:“好像是什麼,痛心,高校門口車禍一死若幹傷。”
季不鳴低頭去搜,果真搜到了相關内容,她不太關注現在年輕人之間的八卦,竟是對此事全然不知。
“你是賣奶茶認識的他?”季不寄問。
季不鳴一邊浏覽新聞一邊道:“他之前确實常來我們店買奶茶,不過他四年前就加上我聯系方式了——我天,他居然是為了救小孩死的......”
“你四年前就認識他了?”
季不鳴點頭:“對,他那時候問我你高考打算報哪,我就告訴他了。”
季不寄皺起眉頭,這家夥在搞什麼?四年前,不正是他們對彼此恨意最濃的時段嗎?
“他還真是個好人啊,這一死,我們店的小姑娘們該哭了。他前段時間還給我推薦過校門口新開的那家面包店,帶了好多抹茶布丁送我們店員。”季不鳴扼腕惋惜。
她至今記得某個陰雨連綿的下午,時恩賜推開店門,朝她粲然一笑,金發晃動,在走來的一瞬間,似是驅散了戶外沉悶的陰雲。
他走到前台,目光在菜單上流轉了一圈,柔聲點完單,蓦然回首:“請問,我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你?”
這人簡直是偶像劇裡王子般的存在,每一個微表情都撲靈撲靈地閃着光,神采豐富。
季不鳴不由自主恍了神:“沒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卻像是被觸動了記憶似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季不寄的姐姐吧?眉目和他長得好像,我以前還和你打過電話呢。”
“是嗎?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和他長得像。”季不鳴幹笑了幾聲,從記憶中刨出時恩賜的身影,似乎是有那麼個小孩在四年前打電話詢問自家弟弟的消息,她沒有替季不寄保密的義務,幹脆一股腦全說了。
店員把時恩賜點的全糖芋圓奶茶遞過去,他接過道謝,繼續問了她一些關于季不寄的事情。
“哦,對了,他還讓我跟你推薦那家面包店了,說你會喜歡。”季不鳴道。
季不寄雙手交叉,一動不動。他怕他忍不住沖去卧室同時恩賜對峙。自己四年間規規矩矩,這家夥倒好,直接深入敵營打探消息。
季母插話問:“你什麼時候認識的有錢人家的小孩?”
“早就不是了。”他盯着吃得幹幹淨淨的碗底,悶悶回了句。
“什麼意思?你高中就認識他了吧,怎麼沒聽你跟家裡人提過?他這種小孩打小在蜜罐裡長大,腦子單純善良,好利用,你不會把握資源嗎?”
季不寄重重擱下碗,聲音透露出一絲森冷:“他又不是廢品,你還想重生再利用嗎?”
他在家裡一向隐忍守矩,鮮少有沖撞長輩的時候,季母惱火道:“怎麼跟你親媽說話的?供你讀出頭了就不知道孝順了?”
季不寄悶不做聲,收拾碗筷進了廚房,聽到季母罵了聲“白眼狼”。
刷完餐具,他回到房間,室内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他按開燈,徑直掀開中間的簾子,空無一人,窗戶已經被關上了,時恩賜臨走前還關了燈。
說好的等他回來呢?
裡屋光線昏暗,時恩賜坐過的窗台幹幹淨淨,單人床上是被季不寄蹭亂的被褥。
他換了件舊睡衣,上床,掀開被子,面無表情地從裡邊拎出來一條水靈靈的公主裙。
時恩賜,你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