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姐,你不懂,制作獨立遊戲的前期預算幾千塊根本不夠。”季不凡道。
季不寄無視他懇求的眼神,拒絕道:“你自己打工賺吧。”
“打工?我還是學生呢,我打哪門子工?”
“你成年了。”季不寄冷淡道。
季不凡不爽地擰起眉頭,視線緊鎖于他哥:“你真不給?”
“我供你四年,你沒攢下點積蓄?”季不寄問。大學四年間,他給季不凡累計轉賬過相當的一筆數額,按理說,季不凡身為高中生開銷不至于那麼大,多少能攢下萬把來塊。
“媽的季不寄,你太沒感情了吧?”季不凡看着他那雙冷冰冰的眼睛就來氣:“難怪爸以前罵你冷血,你真就是個冷血的異類。”
他無動于衷,似是未被觸動。
“别人家的小孩摔倒了你不管可以,但自家人你怎麼能不管不顧呢?”
季不凡又罵了幾句,情緒激動,氣得皮肉震顫。季不鳴埋頭啃包子,不參與他倆的糾葛。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季不凡性格刁蠻無理,稍有不如意就開始對着季不寄宣洩,隻要不上手,季不寄一般不會有什麼反應。
可今天的季不寄似乎有些不一樣,季不鳴注意到他的表情在某一瞬間驟然變了。平淡如水的神色逐漸染上笑意,那神态并不和善,甚至帶着一絲惡作劇般的頑劣。
“就憑你還想做遊戲?”他輕柔地啟齒,語氣卻步步緊逼:“你有什麼驚為天人的創意點子嗎?你寫出一份詳細的策劃方案了嗎?你具備相應的技術儲備嗎?你晃晃你那比茶葉蛋還光滑的大腦,真以為獨立遊戲是那麼好做的嗎?”
他的口齒清晰,不疾不徐,句句質問暗含嘲諷,聽得季不鳴和季不凡皆是一愣。
季不鳴嘴裡的包子餡差點沒兜住,季不寄這是被野鬼附身了還是切換第二人格了?
“你——”季不凡又是氣又是驚的,指着他鼻頭,半天擠不出來一個字。
黑發青年漫不經心地勾勒出一個笑容,仿佛并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後背依靠沙發,慵懶自然,舉手投足間像是變了個人。
季不鳴罕見地在季不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異性魅力。
普通的休閑衣裝被他穿出了高定的感覺,手裡拿的包子此刻也仿佛從路邊攤的一塊五一隻晉升為米其林餐廳的珍馐美馔。黑發青年單是靜靜地坐在那裡,莞爾一笑,身價便平地起高樓,随雲漫九州。
“粥煮好了,我怕熟不透又多煮了好一陣子,快去盛吧。”季母從廚房走來,打破了他們之間詭異的僵局:“你們聊什麼呢?”
季母以前在金屬加工廠上過一陣子班,長期接觸噪音緻使耳朵落了毛病。
季不凡剛想朝季母抱怨,像小時候那樣讓媽替他讨回公道,季不寄居然率先開口道:“媽,小凡想制作獨立遊戲,我有個朋友正巧是這行業的,給小凡提了一些意見,我代為轉達一下。”
他的聲線溫潤如玉,全然不似過去那副死水般沉寂,連神情都靈動鮮活了起來。
“這樣啊,那太好了,小凡,你以後多問問你哥,多取取經,最好是加上那個朋友的聯系方式。”季母高興道。
“媽,你在廚房站那麼久了,先坐下吃飯,不然包子快涼了。”季不寄笑吟吟地把季不凡的話頭堵得死死的。
一頓飯吃完,季不凡和季不鳴如坐針氈,難以接受同胞兄弟的驚人轉變,唯獨季母心情舒暢,苦大仇深的表情都化開了幾分。
吃完早餐,他第一個起身幫忙收拾碗筷,季母似乎是被嘴裡的食物殘渣嗆住了氣管,劇烈地咳嗽了好幾聲,季不寄迅速遞紙給季母擦嘴。
季不鳴哪見過這般虛假的二弟,手一抖,筷子沒抓穩,掉在地上。彎腰去拿時,她的新二弟格外細心地拿手護住桌角,避免她起身磕着腦門。
這還是她認識了二十多年的那個季不寄嗎?
“媽。”季不寄倏地開口道:“您織的小襪子真精緻,我看着特喜歡。”
季母的目光也随之移向沙發扶手上挂着的一雙雙襪子:“我年輕時候在紡織廠做過工,還被評過好幾次廠裡的優秀女工呢。”
季不寄又順着她的話問了下去,引導出關鍵内容朗聲誇贊,寥寥幾語将季母哄得眉頭舒展,笑逐顔開。
“我能拿一雙帶給福利院的孩子嗎?他們常年穿不上新襪子,看見了肯定高興。”
季母道:“那你怎麼能隻拿一雙?福利院又不是隻有一個小孩,這兒有五雙,你都拿去得了。”
季不鳴被這一系列操作整得目瞪口呆,母親一向喜歡性格活潑的小弟,怎麼突然對季不寄這麼好了?
她深切體會到了提供情緒價值的重要性。
季母把襪子給季不寄包了起來,後者拎走袋子,看了眼黑屏的手機,道:“我導師找我有急事,我得先回去了。”
“是要緊的事嗎?你讓你姐開車送你一遭。”季母看向季不鳴。
季不鳴擦擦嘴,和季不寄一起出門。
在同季不凡擦肩之際,她無比清晰地聽到身旁的人對他輕輕說了句:“你說我是異類?那你就像個失敗的遊戲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