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敬抱住林月吟聲音嘶啞,“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受你父親牽連嗎?”
二人的哭聲撕裂整個黑夜,高挂的圓月不知何時早已藏匿起身形,零散的星光猶如落地的珍珠也随之蒸發。
空中閃過一道白光,将廊下懸挂的銀鈴映照的猶如利劍,接着一道悶雷驚醒了一名孩童。
“明丞相。”林月吟不再哭泣,“現下傳信明丞相,明丞相或可為你我助力。”
“對,明丞相一向公正,他定會為你我向陛下谏言。”
二人分開,林月吟微微腫起的眼眶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不遠處年僅十二歲的張紀兆不明所以。
張遠敬道:“兆兒,過來。”
張紀兆乖巧的走過去,仰頭看着這個高大的男人,又轉頭看着溫柔貌美的女子,撒嬌般的叫了聲。
“阿娘。”聲音脆生生的,林月吟眼眶中消下去的紅再一次爬上來。
“兆兒,跪下。”
張紀兆呆呆的看着張遠敬,但還是乖乖跪下。
林月吟蹲下身伸出纖細的手撫摸着張紀兆的小臉,繼而露出一個開懷的笑。
“兆兒乖,日後要做一個頂天立地有勇有謀的男子漢,跟着你阿爹征戰四方保家衛國。”
“兆兒知道了。”
林月吟将張紀兆扯到自己懷裡,在張紀兆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帶有祝福與離别的親吻,她明白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擁抱自己的兒子。
天還未亮,張遠敬帶着不哭不鬧的張紀兆出兵馳援雁江,終歸晚上一步,趕到之時雁江已然淪陷,好在天道公允,張遠敬趕到時救下了山窮水盡的餘影,鏖戰數日奪回雁江。
而都城,林月吟的妹妹林月姝刺殺失敗,林铮通敵叛國的消息舉國皆知,林家被抄。
明丞相出面力保張氏一族不被牽連,随即各方助力以林月吟有孕在身保下性命。
明丞相頂着帝威為林月吟求情,最後林月吟被貶庶人放她回紫江,勒令此生不可踏出紫江半步。
帝心難測,在林月吟回紫江的路上,遭遇刺殺。此時,林月吟腹中胎兒已有八月,明丞相派人調查,通文諜報講,乃是流寇作亂,誤以為林月吟一行人乃是商賈之人,便起歹心。
自此,流寇被張遠敬趕盡殺絕,那年冬日,一片白雪被冤魂染紅。
“倘若那日夜晚我知曉她身上有孕,我定會叛。”張遠敬渾濁的眼神仿佛在看遠方一位故人。
“為何不告知令公子真相?”明落羽不解。
“如若現下告知他真相,那紫江城就不再屬于施國。”餘千翟看向明落羽,後者與之對視,餘千翟在明落羽的眼神中看到了痛惜。
“我代父皇向您賠罪。”施起銘說着便要起身。
張遠敬趕忙将施起銘摁在椅子上,“殿下,您乃天子之後,您是君,在下是臣,還望自重。”
張遠敬繼續道:“城防加固的文書下達時還有另外一道旨意。”随即,張遠敬沉默下來不知如何開口。
施起銘見張遠敬沉默出聲詢問,“是何旨意?”
張遠敬有氣無力道:“旨意上說,犬子骁勇善戰盼望我忍痛割愛讓令子前往都城做貼身侍衛。”
明落羽道:“貼身侍衛是假,質子是真。”
紫江富饒兵力強盛,施帝不敢将生死大權落在他人之手,紫江交由他人接管,施帝又日夜難寐,得出此法。
“那為何之前不提,現在提出這樣的要求。”餘千翟問。
張遠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犬子迎娶了臨洲太守最小的愛女,如今我的孫兒也快落地了。”
衆人了然,張遠敬起身走向餘千翟,“我有一不情之請。”
餘千翟起身拒絕,“您另請高明吧。”
“我還沒說呢,你就讓我找别人,你這個臭小子跟你爹一個樣。”張遠敬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枚扳指遞給餘千翟。
餘千翟疑惑聽見張遠敬道:“想來你身邊應是不缺你父親的長物,但還是要給你,這個是你父親的,雁江鏖戰時你父親丢了根手指頭,這扳指跟着他那根手指頭一塊丢了。”
餘千翟接過扳指,指環通體冰涼,摸起來甚是舒心。
“這扳指還是後來清理戰場時給找到的,但當時你父親回淩山了,我想着日後再見歸還于他,如今隻能給你了。”
幾人說開事情的真相後沒有去巡城,而是被安排好住處,有了張太守作保,也就沒有人敢在造次。
連霍提心吊膽的完成了自己監工的心願,水福寸步未離的跟着連霍以防張紀兆的人手作亂。
張遠敬回到自家府上,張紀兆跟金若絮正在等他回來一同用飯,金若絮頂着大肚子坐在椅子上,張紀兆蹲在地上給她揉腿。
“你看你,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什麼事情都親力親為。”張紀兆手上揉腿的動作不停,嘴上止不住的唠叨。
金若絮揚着嘴角笑的發甜,“那肘子我怕廚房的人做不來我家鄉的味道,那可是我阿娘手把手教給我的。”
張紀兆無聲歎氣,張遠敬進入偏廳便看見此景,心裡的石頭碎了一地再也拼湊不起來,按照穩婆的說法,他的孫兒也就近兩日就要降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