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千翟側頭,“我以為你沒聽呢。”
明落羽偏頭與他對視,“這要是有人說咱們洩露軍情,你我誰也别想跑。”
夜深人靜風思歸,火光映襯着城牆的石頭凹凸不平,餘千翟與明落羽笑的開懷。
明落羽突然道:“上次在雁江你說你喜阖家團圓的那盞燈亮着。”
餘千翟“嗯”了一聲,剛要說些什麼便聽見明落羽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我的這盞燭燈永遠為你亮着。”
餘千翟停下腳步,眼前人換上深色衣物,秀氣的感覺更是少之又少,有一種儒雅且神秘的感覺,眼睛如墨一般黑。
餘千翟看着明落羽的眼睛,自知已然堕入深淵。
“開弓沒有回頭箭,我便是你手中的羽箭。”
明落羽與餘千翟對視良久,“你是不是長高了?”
餘千翟原本還在猜測明落羽會說什麼,結果語出驚人‘你是不是長高了’。
餘千翟眨眨,“也許吧。”
“我前段時間還不用這樣仰頭看你,我怎麼不長。”明落羽說着歪頭滿腔疑惑。
餘千翟偏頭憋笑被明落羽抓住,“不許笑,你這個病号都長高了,我為什麼不長。”明落羽說着用手指去戳餘千翟的肚子。
餘千翟如定海神針般任由明落羽去戳他,戳了數下,明落羽将手放下,轉身朝城牆邊走去,雙手搭在垛口上,去看那一片黑暗。
餘千翟擡腳站定在明落羽身旁側頭看他。
一群人從城樓裡走出,還在進行嚴肅的讨論,餘千翟與明落羽并未在意。
張遠敬與一名壯漢看着其他人下城牆,繼而在城牆上巡視。
“那怎麼有個人啊?”壯漢道。
張遠敬打量一番,“看着像餘家那個,另一個眼生的緊。”
“餘家?餘将軍遺子?”
張遠敬歎出‘啊’的音節,“跟他爹像的緊。”
壯漢興奮道:“那我可得去看看。”
張遠敬與壯漢走近看清全貌,聽見兩個聲音模糊不清的對話。
“......不冷?”
“我......厚。”
許是感受到有人靠近,明落羽先是回頭,看見張遠敬與一名壯漢,餘千翟随着明落羽的目光。
四人對視,張遠敬才恍然,明落羽長相屬實大有些姿色,換上深色衣物,打遠看去竟是沒認出來。
“你就是餘家的?”壯漢用肩膀去撞張遠敬,“你還真别說,真像,打眼一瞧還以為餘将軍年輕時候呢。”
餘千翟任由對方打量也不覺冒犯,他早習慣旁人透過他去尋找當年餘影的模樣。
就連他自己也想去看看自己父親年輕時的模樣,時間猶如白駒過隙,他父親的模樣早已記不大清,隻餘一片模糊的身影騎着一匹烈馬從遠方歸來。
張遠敬用手肘怼了一下那壯漢,壯漢‘啧’一聲,“你怼我做作甚。”繼而反應過來輕輕地‘啊’了一下。
“你瞧我,不怪你們總說煞風景,我叫徐德,你倆跟着軍營裡叫我徐中尉就行。”
餘千翟點頭以示回應,明落羽叫了聲“徐中尉。”
徐德從上到下打量明落羽一圈,估摸着這個是三皇子還是明丞相之子。
明落羽見徐德上下打量主動開口,“晚輩‘明落羽’。”
徐德聽後了然,“我還真就沒見過明丞相,這麼老些年,都在戍邊混日子,沒見着你老子倒是先把你見了。”
張遠敬又給徐德一下,“你在人家晚輩面前,有點人樣。”
徐德瞪一眼張遠敬,“說的好像你有人樣。”
張遠敬不理會徐德道,“你倆怎麼到城牆上來了,三殿下說你沾染些風寒,還是要靜養一下為好。”
明落羽淡笑,“不妨事,下午發過汗已然好些了。”
餘千翟道:“我倆在屋子裡嫌悶就出來散散心。”
張遠敬道:“一塊走走?”
餘千翟跟明落羽作為小輩自然不好拒絕,四人就這麼明落羽跟張遠敬在前,餘千翟與徐德在後在城牆上巡查。
徐德捏捏餘千翟的手臂搖搖頭,“雖說照比一般人精壯,但沒有你爹壯實。”
餘千翟低頭聽着“那晚輩勤加練習。”
徐德露出八顆潔白的大牙,“哎,這才對嘛,男子漢大丈夫就得壯,像落羽這孩子就太瘦了,那怎麼能行。”
餘千翟收起笑容嘴角依舊揚着,“落羽是文書生,瘦弱些也正常,像咱們都是軍營裡摸爬慣了,自然壯實。”
徐德轉念一想有些感慨,“也是,在軍營待久了,見誰都忍不住這套說辭。”
二人接着聊起軍營中的事務,很是投機。
前方的明落羽猜想他們聊來聊去也就是軍營中,或者餘将軍的事,沒有分心去聽。
“我兒子就沒有你們那麼精怪。”張遠敬無聲中歎出一口濁氣。
明落羽誇贊道:“令公子殺伐果決,是個上戰場的好料子。”
張遠敬将雙手背在身後,“也怪我,他十二歲跟我上戰場。地上滿是肉泥都沒處下腳,血腥味鋪天蓋地的,他看見之後愣是一個怕字都沒說。”
明落羽聽及此處心裡泛起漣漪,如若年少的餘千翟第一次看到那樣的場景是否會說‘怕’字,苦笑一瞬,想來他是不會怕的。
“你跟你父親不大像,像你娘。”
明落羽被張遠敬的話拽回思緒,“我父親忙,都是我母親帶着我,自然像她。”
“你父親為人剛正不阿,明家能有至今的地位與你父親大有幹系,他若有半點私心恐怕也不會在這個位置上這麼多年。”
明落羽道:“張太守不妨直說。”
張遠敬笑道:“跟聰明人說話果然方便,明日紫江太守的位置就要換人了,他能不能坐穩……”
明落羽打斷張遠敬,:“張太守且寬心,紫江重地交由他人恐怕聖上也會夜不能寐,張公子在紫江名望頗高,我等隻需如實上報便可。”
張遠敬懸着的心落下,他在凡塵間已無心事大可安心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