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眼皮抽筋了?”
秦彌遠:“……”
他在心裡咬牙,柔弱地眨眨眼睛,明示道:“我右手不便……”
伏昭:“你左手喝啊。”
秦彌遠微笑:你喂我一口要死是嗎。
他低下頭咬住瓷碗邊沿喝粥,心想相處了這兩天,果然還是覺得根本不可能喜歡這種性格殘暴不解風情的魔頭,要不還是别演了,直接回蓬萊洲禀報吧。
伏昭忽然道:“你家在哪,等你傷好了,我送你回去。”
秦彌遠愣了一下。
他從碗裡受寵若驚地擡頭,覺得真他爹邪門,怎麼我一想放棄他就轉性了,老天奶你是不是在玩我?
他眼珠動了動,斟酌着回答道:“青靈山以東有座小村莊,名為青箬,我家便是在此處。”
伏昭上下掃視她,身份可以随意捏造,但過往卻很難,青箬……他倒要去那青箬村裡看看,到底有不有這麼一個采藥為生的白鵲。
養傷靈露每日不要錢似的灌,再加上有伏昭靈力加持,哪怕是深可見骨的傷痕也不過三日便愈合了。
抵達青箬村那日下了點毛毛細雨,避世而立的小村莊籠在黛青煙霧下,朦朦胧胧,遙遙看去仿若一副畫卷。
秦彌遠拎起潔白裙擺,小心避開地裡污泥,回頭眼眸彎彎地對伏昭道:“怎麼樣,這裡風景很美吧?”
伏昭不言,隻是冷淡地看着前方,
村口立着塊久經風霜的半人高青石,上面刻有“青箬”二字。兩旁石榴樹未至花期,隻見蔥郁綠色,被雨水洗刷得翠如翡玉。
“是鵲丫頭嗎?”披着蓑衣的老叟騎牛而過,眯着一雙渾濁的老眼,行至二人身側時佝偻着身子微微湊近,“喲!還真是,老遠我就覺着像哩!出去采藥這麼久,終于回來啦!”
“鵲姐姐?是鵲姐姐回來了嗎!”後面玩狗尾巴草的小童聞言激動的從牛屁股後沖出來,蹦蹦跳跳的興奮死了,“這次又帶了什麼好吃的!”
少女捏着小童臉蛋,有說有笑地跟這一老一少轉身進了村,伏昭抱臂而立,面無表情注視她與村中人互動,暗金的眼眸泛上探究。
這裡的村民竟然真的認識她?
正是春耕時節,青色的田埂上處處是披着鬥笠蓑衣耕作的村民,每個人見了白鵲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擡頭同她熱情地打招呼,瞧上去關系十分熟稔,當真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左鄰右舍。
伏昭也暗地用術法查探過,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真人,并非人偶,也并沒有被操控的迹象。
一路行至村東,在第八次有熱情的村婦邀請他們去家裡吃飯之後,伏昭内心終于有些動搖了。
難道她隻是一個采藥為生的普通凡人?
秦彌遠掰下一塊從花滿樓順的綠豆餅喂大黃狗,回頭觸及到伏昭掙紮的眼神,有些好笑地心想,小麒麟,想不到吧,本仙君還真是白鵲哦。
早些年他斬妖除魔時遇到過一個被擄的小女孩,女孩奄奄一息,求他幫忙照顧瞎眼的老父親,秦彌遠宅心仁厚,一口便答應了下來。後來照顧了沒兩年老頭走了,他覺得留個在人間行走的身份也方便,不想搭理蓬萊洲大大小小麻煩事的時候,就躲來住一段時間。
在村裡人眼裡,白鵲平時出門采藥,再拿到遠方仙山下的城裡集市去賣,消失幾個月半年都是常事,所以這次看到她回來也不稀奇。
隻是剛剛才跟李大娘講了遇險受傷之事,沒多久一大群人便把她家院子圍得水洩不通。
“被魔修擄去,天呐!聽說魔修吃人肉喝人血,青面獠牙極其可怖,鵲兒被吓壞了吧?”
“好在平安脫險,萬幸萬幸,以後還是莫要去那深山老林裡采藥了,銀子哪有命重要?”
“聽說還受傷了,傷在哪裡?快讓芳嬸兒看看!”
伏昭才進門就被風風火火的村婦們一肘子擠了出去,站在一旁臉色鐵青。
秦彌遠看他吃癟憋得想笑,忽然起了捉弄這小麒麟的心思,于是纖手一指:“那裡呢,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就葬身魔修老巢了,你說是吧,阿昭?”
“阿昭?”伏昭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轉移目标的大娘大爺們團團圍住,你一言我一語,吵吵得好像有八百隻鴨子同時在叫。
遺世獨立的小山村少有外人來,更何況像他這般清光明豔的少年郎,鄉裡鄉親熱情似火,伏昭左支右绌,竟是被搞得有些難以招架。
他堂堂魔門悍将惡名在外,什麼時候見過這種陣仗?想殺人,但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殺了簡直辱沒他的威名。伏昭躲開一大娘伸過來的手,忍了又忍,憋得耳朵都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彌遠在心裡瘋狂大笑,但見好就收,看小麒麟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趕緊出手制止:
“好啦好啦,他初來乍到,有些害羞。天色也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芳嬸兒,你男人可要回家吃飯了。”
恐怖的凡人們一個個散去,伏昭長舒一口氣,表情有點扭曲。
再多一秒,他可能真的會把這些讨厭的村民全殺掉。
秦彌遠暗戳戳報複了他一把很開心,看看天邊挂着的晚霞,笑嘻嘻地說:“那我去做飯咯,讓你嘗嘗本姑娘的手藝。”語氣加重,含了點嬌嗔,“這可是我第一次給男子做飯呢。”
見縫插針勾引一把,秦彌遠抛個媚眼旋身進竈房,徒留伏昭一臉莫名地杵在那。
這女人怎麼天天眼皮抽筋?